三十九(1/2)
疏雨潇潇一夜,整座城浸润于草木与泥土混杂的湿意里。青瓦白墙如生绒丝,石板道上薄薄攒了水。行人往来纷纷,挑担卖茶,丝毫不受影响。
应曦推开门,青灰帘幕飘摇。
灰蒙蒙的日子,他本来郁郁寡欢。若把心比作帕子,就是在铜盆里吸饱了水,捞出来拧一拧,尽是酸溜溜的湿气。
云卿一来,‘啾’的开了朵花。
应曦怀揣着这朵生气盎然的花,领着云卿穿梭在大街小巷里。
昨夜听云卿说,他白日里显不出实体,是一缕形魂,看得见摸不着。这个看,在人间也只有拿着坠子的应曦能做到。
应曦便趁热打铁:“你力量未恢复,待着也是待着,不如跟我上街转转去?”
云卿颔首称好。
街头巷尾吆喝声不减,该出摊的仍出了摊。来往街市的人们手中或拎着油纸伞,或戴斗笠。总角孩童拖着草鞋打打闹闹,新打捞上来的鱼在砧板上活蹦乱跳。
桂城软红十丈,向来欣欣向荣。糕饼铺星罗棋布,家家有家家的口味。
“城东小玉姑娘家才最好吃,我家的都比不上。天色要是好些,排队的能从铺子门口连到我家宅子那儿去。”
“不过论名气自然还是我们应氏的桂花糕更盛,毕竟皇帝是钦点,慕名而来的少不了。”
他们一同排了许多队,不一会儿,应曦手里就提了大包小包的东西,系成一串,勾在指间。
“我最喜欢桂花糕了。改日亲手做给你吃。”
云卿温顺应下:“好。”
“王家的糖也不错,你尝尝看!”
应曦兴冲冲从油纸里拈出一块桂花蜜糖,往云卿嘴边送。
送到一半,应曦后知后觉缩回手,懊恼道:“对不起,我忘了你尝不了。”
“不必道歉的。”云卿无可奈何。
语罢俯身,将长发挽至耳后,就着应曦的手假意咬上那块剔透的蜜糖。
“很甜。”
应曦定定地看看他,看看自己的指尖,赶紧把那块糖塞进了自己嘴里,别开脸,鼓着腮帮子含糊道:“真的好甜。”
好像人家看不见他通红的耳朵一样。
应曦扭扭捏捏:“你今日好像有些不同啊。”
云卿闻言,反问:“哪里?”
雨歇不久,便又飘了起来。
小舟几芥,棹歌四起,箫鼓喧天。渔民蓑衣斗笠,身披淡雨和风,舟尾洇开数道碧波缎子。
码头之外,一道小巷扣入白墙间。
应曦雄赳赳打头阵,云卿紧随其后。
雨天路滑,应曦又粗糙不注意,脚底打了个顿,险些栽进坑里。
“当心脚下。”云卿忙抬起手,穿过他的身体,抓了个空。
应曦自己已稳住了身形,甫一站直,指向另一处,眉飞色舞嚷嚷道:“云卿!快看!看蜗牛!”
螺纹的棕灰蜗牛出现在墙角,奋力挪动着小身板。
“我小时候带着一群玩伴,专门抓过蜗牛,黏在墙上,跑不掉,一揪一个准。”
“其实没多大用处,也不晓得捉来做什么,后最后只好找个角落倒出来。”
说着逗笑了自己。
“好傻呀。”
“我少时曾抓过萤蝶。”云卿垂眸看他,边回忆,边解释道,“天上才有,会发光的蝴蝶。”
“发光的蝴蝶?一定很好看!”
“很漂亮。”
应曦的目光从烟雨朦胧的青石板巷里,移到云卿的脸上。
云卿还随他刚才指的方向,望着苔痕斑驳的石板。
背着壳的小家伙,蜿蜿蜒蜒横过窄路,行迹似篆书。小雨密密斜织,坠下圈圈涟漪。
云卿的眼眸不觉弯出浅浅的弧,眉目含了笑,藏着细碎的闪。他微微偏头,瞳中划过如丝细雨,点缀一个怔忡局促的应曦。
应曦耳畔无端响起嘈错琴音,弹的是一曲《凤求凰》。珠玉落盘,清脆悦耳。汩汩流进怦然心底。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应曦掐着手指,惶惶不敢动弹。
甜中带酸,酸中带涩,叫人安定,叫人不安。
是美好至极,糟糕至极的感触。却别无他法抑制。
哪来什么其他缘由,这明明就是喜欢了。
“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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