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衣怒马少年时（五）（1/2）
一方桌案，两壶清酒，万籁俱寂之时，恰是秉烛夜谈的好时候。
莫老虽年逾花甲，却依旧精神矍铄，提及往事，颇为健谈。
炽连宸撑着脑袋听爷孙俩叙旧，深沉的目光落在那片侧颜，久久不曾离去。
“还记得你小时候啊，最怕打雷，每逢雷雨夜...”
“都是些陈年旧事，提这个做甚，”墨诀清咳一声，打断莫老的讲述。
“哈哈哈哈，”看着早已风华尽现的少年，莫老感慨万千，“转眼间二十年过去了，不服老不行啊。”
“爷爷福泽深厚，会长命百岁的，”说着，墨诀伸手覆上那饱受岁月风蚀的手掌。
莫老惆怅地回握少年，感叹道，“这辈子啊，也就你一个贴心的。”
“大哥工作忙，改天我让他亲自来看望您。”
提起莫烨，老人眼中依稀浮现出几分愧疚，“小烨打小就不容易，不恨我就算好的。再说我也清净惯了，不必麻烦其他人。”
“要是您想出来走动走动，随时喊我。”
“好孩子。你这收下的学生，着实有慧根，且要悉心教导。”
“嗯。”
说着说着，莫老看向身旁发呆的年轻人，“可是小酌酒醺了？”
无人应答，墨诀抬眼朝对面看去。
师尊在看他！炽连宸眼睛瞬间亮了亮。
那深邃黑眸摇曳着烛光，光影尽头全是他的倒影，铺满整个眼瞳。
还未来得及散去的柔情依稀挂在眉间，残存的笑意像宫炉里的余烬，灼得他眼睛生疼。
他近乎痴迷地回望，不舍得将目光移走半分。从什么时候起 ，师尊便不再这般对他笑了？
从横眉冷对到兵刃相接，就算他后来堕魔，得到的也不过一句好自为之。师尊始终冷冷清清，像个看客。
可等他再归来时，师尊竟也会眉眼温柔地回应旁人的情意了，却是对着个凡人。
看到那匣中的九转百花丹，他嫉妒得发狂。就算只是个凡人，那神似白泽的模样也能得到师尊偏爱，只有他求而不得，只有他。
他亲手掐灭那抹人魂，像踩死蚂蚁般简单。可结果呢，师尊不惜冒天谴为那人续命。
原来不是没有心啊，只是独独讨厌他罢了。哪怕捧一颗真心去追随，那双风华绝代的桃花眼，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如今再对上这不经意流转的笑颜，却一眼万年，看得他受宠若惊。
“夜深了，您早些休息吧，我送他回去。”
微凉的声音飘过耳畔，他堪堪回过神，却对上莫老慈祥的眼神。
“去吧。”
夜谈结束得猝不及防，两人离开小屋，朝桃林深处走去。
忽地一阵狂风大作，吹起漫天桃花，墨诀拂拂衣袖，抬起手腕凝了层结界。
灵气化作驱散黑暗的光，瞬间照亮方圆四周。炽连宸看他动作，眼中满是笑意，“师尊这是怕伤及无辜吗？”
墨诀没有应声，只是捏了个诀，开始召唤轮回。
看来是想速战速决了，炽连宸妖娆地笑笑，眼底一片荒芜。
师尊，您就这么讨厌阿九啊。
圣洁的光映亮半边夜空，古老符咒被唤醒，剑鞘褪去，显现出长剑的轮廓。
墨诀持剑于身后，平静地看向那袭火红羽衣，等待对方出招。
“万年未见，师尊果然还是这般干脆利落，”炽连宸笑笑，不疾不徐地从袖间摸出一枚戒指，平展在手心。
“在这之前，阿九为您准备了礼物呢。”
话音未落，戒指顶端的琉璃宝石折射出耀眼紫光，映照出浩大的储物空间。
横竖交错，像个巨型的古棋盘，躺在中央的，赫然是一人一狐。
卡尔斯安静得像是睡着了，红润的面庞散发着生命的气息，呼吸浅浅淡淡。雪白的小狐狸盘在男人胸口，似乎在做什么美梦，嘴巴弯弯的。
“师尊可还喜欢？”
墨诀抿抿唇，没有应声。
“师尊不喜欢的话，阿九重新准备便是，”说着，炽连宸取下那方琉璃石，便要毁去。
电光火石间，半片桃花疾速飞过，堪堪打落那只捏诀的手。
掌心宝石猝然滚落在地，炽连宸颔首看向被法器划伤的手腕。平齐的伤口有鲜血流出，隐约散发着金色淡光。
他扬起手腕，细细舔舐伤口，鲜血染遍红唇，眼角那颗朱砂痣，魅惑得令人心惊。
墨诀远远看着这一幕，无端想起那晚重伤在地的小凤凰。
明明已经身受致命伤，却偏偏被凶手故意留下一口气，到处是凌虐的痕迹，活活撑到他回来才咽气。
凤歧受的苦难，他当亲手奉还。
轮回嗅到主人的杀意，瞬间啸满剑气，剑身符文灵光涌动，随杀招向那抹绯红攻去。
炽连宸笑意一沉，舌尖勾去唇角的鲜血，飞身向后滑去。
长袖舞动，指尖萦绕出点点赤焰，凝实成赤练剑的轮廓。剑锋碰撞，划过簇簇火花，涌动的灵气激起桃花四溅。
瞬息之间狂风大作，两束剑灵交织缠绕，倏然勾出万年回忆。
“师尊可以教阿九剑法吗？”
“剑道杀伐太重，为师教你其他的。”
“可阿九想学，也像师尊那般厉害。”
“剑道无情，非寻常可以成道。”
“阿九会努力的！”
清脆的少年音稚嫩澄澈，微凉男声平淡温和，桃花树下红白相映，复刻般的舞剑身影翩翩袅袅，刹那黯淡了天地万物。
这乍现的片段让对战中的两人皆有片刻征愣，墨诀皱皱眉，纵气提剑，率先偏离了剑锋。
双剑分离之际，影像瞬间消失，只余下漫天飞舞的花瓣。一时间，天地寂静得可怕。
许久，炽连宸舔舔干涩的唇，率先出声，“师尊可是心软了？”
墨诀突然松下紧皱的眉心，将轮回归鞘，“你走吧。”
凤眸里的笑意渐渐凝结，“师尊这是何意？”
“六界之大，自有你的去处，莫要祸乱人界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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