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同车(1/2)
此言过于恶毒,谢枋得听闻,一口气噎在胸中,险些昏死过去,待他幽幽醒转过来,桑哥已跨进屋内,像是嫌弃一般,掸了掸衣袖,离那凌乱的床榻站得老远,生怕有一丝浮尘沾到靴面上。www.dizhu.org
他与赵孟頫对视一眼,对方犹自惊怔,泛红的眼睛喷出怒意,愤愤开口,话语听着竟有些可怜:“谢先生忠心赤胆,眼下又落得如此光景,丞相何必刻薄至此,肆意歪曲?”
赵孟頫无暇去想桑哥为何会出现在此,心里只是凌乱不堪:文丞相……崖山……他根本听不得这些字眼儿!谢枋得毫不留情地指斥,简直要把他的脊梁戳断!
“我说的难道不是?”桑哥恍若未闻,只冷冷一哂,眼睛瞥向谢枋得,犹带几分鄙夷,“先生既不愿出仕,早在北上之时便应赴死,何以苟活至今?宋室既灭,殉国者不在少数,樊城范天顺、新城边居谊、潭州李芾、江淮汪立信……哪个不是城破之后便从容赴死?何似谢先生这般,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如此行事,除了沽名钓誉,还能为何?”
“你一个不知礼义廉耻的鞑虏,又怎能领会君臣大义!”
谢枋得死死瞪住桑哥,双目赤红,几乎要喷出火来,“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事二夫。为人臣者,自当尽为臣之意。某愿一死全节久矣,先前不死,所恨时未至耳。此来大都,得以拜祭谢太后停灵之地,夙愿已偿,死无憾也。士大夫当以忠义为念,匡扶社稷,吾一死不足惜,惟愿后世皆知‘宋亡而纲常不亡也’!”
他言辞慷慨悲切,说到痛处,不禁怆然泪下,也不知是悼念那覆亡的故国,还是感怀自己飘零的身世。---桑哥却是一脸漠然,不为所动,似乎全然不知那“忠孝节义”所谓何物,待他话毕,竟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是死是活,有何所谓?我大元人才济济,也不缺你一个亡国旧臣。谢枋得,你铺张扬厉,搞得如此惊天动地,除了感动了自己,于时势又有何益?”
桑哥轻轻笑了,眼风淡淡一扫,轻描淡写地驳了回去,似乎不屑与之多语。谢枋得全然呆怔,只觉心底那坚不可摧的支柱轰然崩塌:自己苦心维持多年的信念,那些痛彻心扉的经历,在这蛮夷眼里,难道只是个荒诞不经的笑话?
他眼神发直,张着口说不出话,兀自愣了半晌,俨然失了魂魄,赵孟頫见了一时担忧,不禁上前扶住他,轻声问:“谢先生?”
谢枋得木然抬头,双目空洞,犹如死物,怔怔瞅了赵孟頫片刻,而后猛地一咳,骤然喷出一口血来。
污血瞬间溅了一身,赵孟頫顾不得揩拭,惶然起身,不知所措,谢枋得却如腐木一般,陡然间失了支撑,轰然倒于榻上,再无声息。
“先生!”赵孟頫痛声疾呼,登时下泪,骤然回头,瞪着桑哥,眼里是滔天的恨意。桑哥一时错愕,他哪料谢枋得这般经不起刺激,默然片刻,朝身后吼道:“来人!”
随从很快窸窸窣窣地进来,除了僚属,竟有太医院的御医,难道这都是桑哥的安排?赵孟頫见了,一时愣怔,望着桑哥满心疑问。桑哥只扭过头,轻轻一咳,似是不愿过多解释:“留尚书说他不肯服药用膳,本相倒要看看,到底是何等人物,竟有这般骨气?哪料只是个冥顽不化的腐儒!早早治好他,撵回江南,也好叫我耳根清净!”
御医们奉命而行,立即为谢枋得施治。狭窄的厢房里很快挤满了人。桑哥只觉得烦躁,当下出来。外面不知何时落起了雨,雨虽不大,落在身上黏黏腻腻的,也怪惹人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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