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2)
走出跟小表叔的父母见面的咖啡厅,我茫茫然一路走到了他的学校,正踟蹰着,传达室的大叔认出我,自作主张地帮我广播叫了他出来。-*---更新快,无防盗上www.dizhu.org--*--
“陈安?”他大概是小跑着过来,脸蛋泛红,喘匀了气才疑惑地叫我。
我觉得对不起他。也许我做了件错事,还丢给他一个糟糕透顶的选择题。他知道了会不会恨我?
我扯出难看的笑容,一言不发地走上前去抱住他。他一霎僵硬了身体,而后立刻放松下来,回抱住我。
“怎么了?”他轻声问我。
“没什么,想见你。”
“唔,嗯。”他脸上发烫,安静了一小会又道,“陈安,你对我说过无论我做什么你都在的话吧。”
“嗯。”
“我也在的。”他悄声说。
我是没用的大人,又让他安慰了。
或许他往后的漫长时日里也会为了某些事黯然,可惜……那是我竭尽全力也改变不了的。
几日后,小表叔的父亲就来电商谈费用的问题。我让他们记得按月给小表叔生活费,其他没有要求。我的收入普通,但多了一个小表叔并不成问题,一定要他的父母给生活费,也不过是想让小表叔觉得父母心里还记挂着他,哪怕是用钱这样的方式。
比起这些小事,我担心的是小表叔的反应。既然他爸爸跟我商量钱的事,就表示他已经知道我去找过他的父母,何况他爹还这么上赶着去问,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我的独断专行好像在强迫他在父母和我之间做出选择似的,就结果看来他是选了我,但我不敢揣测他心底的想法。
我忐忑不安,像要上断头台的犯人等着他来找我兴师问罪。然而他却只字不提,一如既往地在周末和我见面,每天打电话闲聊。只是偶尔我会发现他在盯着我沉默,等我看向他,他却撤开视线。
他若无其事的样子肯定是装出来的,独自一人时不知又想了些什么。我被他忽悠过,这次便多了心眼。态度没变不表示心情没变,他很善于配合别人伪装自己,像依赖着保护色的动物。我不怕他对我生气,却极不愿意他对我装模作样。
“陈泽,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终究是我按捺不住,趁着他来我家过周末,索性开口问了。
他正窝在沙发里逗白银,听到我的话,手上停了下来。白银本来玩得正欢,喵喵叫着想唤回小表叔的注意。但是小表叔却没搭理。从来有求必应的白银不爽地蹦下沙发跑向我,我也没动弹,只是安静地看着小表叔,等他回答。白银见没人陪他玩,生气地钻到沙发底下。
小表叔往沙发下看了看,抬起头视线却不转向我,“要对你说什么?”他反问道。
“……”轮到我无言以对,“你不生气吗?我私自去见你爸妈,一句也不跟你提……”
他缓缓摇头,始终没有看我,语气生涩地道,“不生气,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
他竟然这样说?!
我顿时慌了手脚,不自觉向他走去,中间还绊到了茶几或者柜子,我根本没注意,踉跄着站好,我掰过他的脸,不自觉地否认他的话,“不,对不起……不是这样的。”
我突然意识到我丢给他的根本不是双选题,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答案。不管他是否情愿,他的爹妈看到有人主动提出照顾当然不会放过,我逼迫他只能选择我。
事实上我很清楚自己很多次想过把他留在身边,跟他父母那样说也不是一时冲动,大概是我希望能名正言顺地留住他。什么为他好,根本不是的。如果我为他好,就应该想办法修复他跟他父母的关系,而不是借机把他拉到自己身边,这不过是我神经病的占有欲。
我被自己不堪的想法震惊,无意识地收回手,讷讷地说不出话。
他抱住膝盖缩起身体,轻声问,“陈安,你这么做是打算收养我吗?是同情我吗?如果有其他跟我一样的人你也会这样做吗?”他说得听起来不像是问话,更像是喃喃自语。
“……”他这样认为的吗?我不敢否认,害怕让他知道我真实的想法,只能沉默相对。但我已经明白,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我不知从何时开始就不想让他离开,让我这么用心对待的人也只有他而已,其他人我也许会帮助,但绝不会做到这个地步。
我的沉默在他看来似乎成了默认,他埋下头,“我知道,我知道了……”
房间的空气好像被强力胶黏住,滞涩得令人近乎窒息。我看不见他的表情,莫名的恐慌渗进了我的心底,他好像受到了某种伤害,对我摆出了彻底防卫的姿态,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沉默片刻,忽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却拧过头不直视我,“我先洗澡去睡了。”他丢下这句话,就直接冲进洗手间关上了门。
他一离开我的视线,我身上的力气就好像被抽空了一样,直直地往后瘫倒了沙发上。
白银好像察觉到了家里气氛异样,从沙发底下探出个脑袋,不安地蹭到我的脚边,“喵。”
我顺手把他捞起来,撑开他的爪子按到自己闭起的双眼上。
“白银,我让小表叔伤心了吧?”
他是气我无端插足到他的家事,一口咬定我是可怜他。明明一直小心不想让他这么以为,他的自尊心太高,宁可独自坚强努力也不会乞求施舍,可事到临头我连解释的话都说不出口。只是因为害怕自己龌龊的心思被他看穿,害怕自己不知道会再做出什么糟糕的事情。
“喵。”白银好像发现我不开心,舔了舔我的脸。
“你又不是狗,学人家用这招啊。”我被他逗得露出一丝苦笑,捏了捏他的耳朵。
“喵呜。”大概是想安慰我,他稀奇地温顺,随我摆弄。
“你还真会看人脸色。”
“喵。”我实在不识好猫心,白银不满地用前爪拍我。
“接下来要怎么办?”我定定看着白银,扪心自问。他却茫然地歪过脑袋,怎么可能听得懂。
小表叔在浴室里耗了很久,久到我担心起来,跑去敲门,他在里面瓮声瓮气地答了一句,“马上就好。”
“哦……记得开换气扇通风。”我悻悻地提醒。
里面安静了片刻,才传出一声“嗯”。
他也许连话也不想跟我说,见我也心烦。从浴室出来就直接躺到床上,也不管头发还湿着。我拿了干毛巾拉他坐起来,“头发湿答答的睡觉,明天起来会头痛。”
他的头发细软,开学之后剪短很多,像白银肚皮上的软毛。我慢慢帮他擦拭,他盘腿坐在床上,乖巧地垂下头。半晌,他轻声地开口,“陈安……你实在太好人了。”
“……”我无言以对,默默收回毛巾,他还是低垂着脑袋,露出的后颈简直像一掐就断似的。我撤开视线,声音干涩地喃喃回答,“不,我不是好人。”
“好了,睡觉吧。”我被房间里让人不舒服的沉寂压得透不过气,挤出一丝笑容道。
“嗯。”
我把白银放到了他身边,我安慰不了他,就让白银给他一些温暖吧。
他伸手揽过白银,翻身往床铺靠墙的里侧缩去。他的不安或者自我保护总是不自觉地表现在肢体上。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很快睡去,但我睡不着,又不敢多动弹怕吵到他,圆瞪双眼盯着天花板,适应黑暗之后,我慢慢看清陈旧的木质天花板上的纹理,曲曲折折的四处蜿蜒,看起来让人发晕。
有些事情如果不去触及,朦朦胧胧的过去反而好,可一旦触及,就像开了闸门便越发清晰,可是越清晰就越可怖。大概我潜意识里也明白这是不能去细想的事情,所以从来都是用他是值得让人爱护的好孩子这样蹩脚的理由说服自己。
简直是……糟透了。
乱七八糟的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耳边传来他绵长的呼吸声,大概已经睡熟了。---我心烦意乱,索性轻手轻脚地爬起来,从西装外套里翻出香烟,摸到阳台上点燃。第一口抽得太急,我被呛到,只好捂着嘴咳嗽。回头看了里面一眼,幸好没有吵醒他。
我平时很少在家抽烟,怕气味对白银不好,小表叔来了之后更是想干脆戒了算了。但现在我急需烟或者酒的刺激,什么都可以,让我逃避一下就好。
靠着阳台栏杆发呆,手里的烟燃掉大半也没有吸几口。我碾灭烟头扔进垃圾桶,走回房间。
不自觉地挪到他的床边,怔怔望着他的睡脸出神,他刚满十八岁,不论过去如何,以后总会光明美好,怎么有我这种人存在的地方。只是眼下……
“你现在还有一丁点需要我是吗,那就暂时让我留在你身边吧。”我喃喃自语,这句话我说过好多次,如今只为卑劣地给自己找个理由,“对不起……”
凌晨才真正睡着,我睡到了临近中午,或者是纯粹不愿起来,模糊中听到开门的声音,却懒得睁眼去看。直到白银不耐烦地在我的床边叫唤,我才茫然地坐起身。
“白银?只有你一个吗……”我抱起他,视线扫到了小表叔的床,被褥叠得整齐,在这个一眼望到底的小屋子里,却完全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他何时都是懂礼貌的孩子,依旧记得在餐桌上留了字条,还贴心的为我找台阶,“作业很多,我先回学校了。”
上一次他不告而别,我还能跑去把他带回来,这一次我却捏紧了纸条,缓缓坐到了餐桌边。
或许暂时远离我反而更好。
小表叔回去后,我有点浑浑噩噩,对时间也麻痹起来,三五天一晃而过。临近周末我妈打电话说她叫了小表叔星期天去家里吃饭,问我回不回去。
他现在应该根本不想见我,原本每天电话,现在根本不联系,也许气到懒得跟我假装。只是我妈那里他或许碍于情面不好拒绝。我知道自己现在一定没办法恬不知耻的笑着面对他,于是推说工作忙碌。小表叔装样子本领高强,我又未曾多言,我妈自然不疑有他,嘱咐我有空就回去。我在心里苦笑,恐怕这“工作”是要忙一阵子了。
于是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他,除了我妈来电话,我居然无从得知他的近况,双周时他偶尔还是会过去我妈家住,也常过去吃饭。听起来好像常来常往,可是仔细想想如果不是我一味拽着他不放,我和他之间早就毫无瓜葛了。
白银倒是出乎意料的记挂小表叔,常常会蹲在我给小表叔买的室内拖鞋上面,眼巴巴的望向门口。以前有事把他寄放在我妈那里也没见他对我有多想念,难道是对小表叔格外意气相投?
“白银,你说现在是我们比较需要他,还是他比较需要我们?”吃过晚饭后我一个人窝在沙发里看电视,觉得索然无味,索性跑去坐在白银旁边的地板上,跟他一起看门。
白银默默看了我很久才蹭过来,脑袋靠在我的腿上。
答案一定是我们吧。我顺着白银的毛,苦笑着想。
总是用工作当借口没回家,结果一语成谶,还真的让我百年难得一见的遇到了加班。其实这样也好,省得我在家里会不自觉地等电话。
等到回家天都黑了,我一边爬楼一边想白银是不是在玄关的地垫上等很久了。不知道是不是受我心情的影响,他最近越来越没精神,现在晚了回去,他八成会不高兴。
我一开门进去就讨好的叫白银,他却没出来接我。素来安静的房间里传出声音,我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那是电话有条不紊的铃音,急忙蹬掉鞋子冲进去。
白银就蹲在摆电话的矮几边,可能是响了有一会他被吸引过来了。我顾不上多想就去抓话筒,然而还是慢了一步,刚拿起来那边就挂线了。
这个台式电话是我搬进来就有的,既没来电显示更不用说录音功能,我没去取消只是想着工作之外可以关掉手机,有台式电话让我妈找到我就好。结果现在反而不能确定打来的人是谁。
但忍不住一厢情愿的希望是我的小表叔。
我立刻按了回拨键。小表叔跟我说过他都是用学校的公用电话,如果他离开电话亭这会是谁接起来都不知道。但没料到的是竟然占线了。不死心的挂了再拨就再也拨不通了。
可恶,应该早点回来的。
虽然完全不能确定是小表叔打来的电话,我还是很懊恼,抬脚踹到矮几,把旁边的白银吓了一大跳。
“喵。”他退开了好几步,警惕地看着我。
“啊……对不起。”我伸手去摸白银的脑袋,他先是缩了缩,然后才原谅我似的舔了舔我的手心。
自己心里烦躁,害得白银都不开心,不由得冒出自我厌恶的情绪。
不能任由自己再这么逃避下去。事情该有一个解决的办法。虽然我总是说着有一天他会离开我,但其实心底根本不去接受。我实在太自私,直到那天晚上还只顾念自己的心情,想着舍不得离开他,却没有去想那孩子还能不能容许我的存在。
对他来说,“同情”或“怜悯”这样的伪善,还不如不要。至于我,在那些乱起八糟的心思无法控制之前,趁现在和他拉开距离才是最好的。虽然我极不愿以此自居,但从此就好好做一个不冷不热的监护人吧。
结果还是如老妈所言,要把他当儿子或白银一样养,真是太好笑了。
如果一味的不见面事情只会越来越糟,必须打破僵局。总之这个周末要回家,去学校接他。我坐在餐桌边,对着手机零零碎碎的想了半晌才拨出了号码。
“妈,这星期我回去。”我深呼吸了口气,若无其事地说。
“终于有空啦?”我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高兴。
“唔,嗯,是啊。”我干笑着回答。
“那就回来吧,前阵子小泽也念起你呢。”
“……他都说了什么?”我轻声问。
“诶,好像是上几个星期他过来住,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跟他说你忙,他也就没说什么了。”
“哦,这样啊。”我讷讷地应声。
白银跑过来在餐桌脚叫唤,已经吃过晚饭,大概是想我抱他,我还打着电话,只看了他一眼没有动作。他不高兴地仰头望着我。
“那孩子真是很黏你啊。”我妈感慨道。
“……是嘛?”我心里不是滋味,胡乱地应声。
“可不是,大概是看你没回来啊,他也就只是来吃顿饭就回学校了,八成是跟我这老太婆没啥好玩的,又惦记着你叫他多陪陪我,真是老实孩子,哈哈哈。”我妈浑然不觉,说着说着就笑起来。
“我回去后会去学校接他的。”我跟着也笑了两声。
“唔,那就这样,回来前打个电话。”
“知道了。”
挂上电话就感到乏力,我直直的趴到了桌子上。白银看我终于没事了,又叫了一声。我斜眼看了看他。
“喵。”他蹭过来,爪子搭到我的脚背上。
我还是没动,沉默地和他对视。
他见我还是不抱他,彻底生气了,走开几步背对我。
“白银。”我轻声叫他。
他的耳朵抖了抖。
“白银。”
他转过身,只沉默地用他圆滚滚的眼睛看我。既不远离,也不靠近,好像单纯地在等我的决定。据说猫都很高傲,从不乞求。白银平时都是一副赖皮的德行,我都快忘记他也是一只自尊心比天高的猫了。
我从椅子上起身,轻轻坐到了地板上,对白银伸出手,“对不起,和好吧。”
白银飞快地跑过来,爬到我的腿上,死死地用爪子勾住我的衣摆。猫的心里是不是也有很多不安?
我轻抚着白银毛茸茸的脑袋,恍恍惚惚地想起小表叔。
次日在上班时接到曹烈电话,这个人打电话也不会管对方是否方便。这段时间过得很沉闷,虽然也每天人来人往,但却觉得周遭安静得快令人耳鸣,听到曹烈闹哄哄的大嗓门反而有亲切感。
“找我什么事?”
“没事不能找啊,你是比尔盖茨啊见面要预约啊。”
只是随口一句问话他都有大堆的牢骚,“喂,干嘛跟我抠字眼。”
“谁叫你一张嘴就这么不耐烦啊,我是什么**烦吗?”简直可以想象到那个大块头的小媳妇样,真是让人发冷的模样。
“我没有不耐烦啊。”
“有,你就有,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
“……是谁冷酷是谁无情是谁无理取闹啊……”我干脆陪他演。
“当然是你冷酷是你无情是你无理取闹。”他居然越来越起劲,还捏着嗓子说话。我实在恶寒到受不了。
“还要演下去吗?到底什么事?”我躲在公司的楼梯间打电话,可不能拖太久被发现。
“哦,我妈让我寄点干货给你。”他意犹未尽,悻悻的说。
“哈?”
“我跟我妈聊天说到之前借住在你那,我妈就骂我不知道分寸啊,没表示啊。”在我和曹烈眼里这些都是形式,但在长辈们看来就不一样了。“所以啊,现在付给你房费。”
“免了吧,就算是房费你也拖太久了。”
“少罗嗦,给我你家地址。”
“你要寄什么?”
“我妈晒了酱油肉,但她还让我去市场溜溜,再买点。”
“太好了,那你去买干对虾,你们那里的海鲜比我家这边更好。”我觊觎他家那的海鲜很久了。
“你蹬鼻子上脸了是吧,知不知道客气啊?!”曹烈在电话里嚷嚷。
“酱油肉算房费,对虾算利息。”
“哪有这样的,利息都比房费贵了,你高利贷吧!”
“买不买啊?”嘴上是这么说,现在提钱曹烈八成不会要,回头再找个机会还他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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