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禁】（1/2）

“八, 九, 十, 十一……”

邺城的州牧府邸，两个三四岁的小童正蹲在院里大槐树下, 嘴巴一张一合数着数。

地上有一小滩麦芽糖化开的痕迹，大群蚂蚁循着第一只工蚁觅食的路线，源源不断地往麦芽糖的位置涌过来, 只是细看，就能看到这是两窝蚂蚁。一群偏黑色，一群黄色, 此时正围绕着香甜食物用锋利的口器相互厮杀。

说话的小女孩穿一件粉色的交领轻薄襦裙，梳着双丫髻, 小脸白白嫩嫩, 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死死盯着胶着的“战况”。

虽说是八月滑秋，但小孩素来爱动还体热, 此时她额头上已经沁出了细微的汗珠。

“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蹲在她身边的小男孩穿着素色禅衣，大脑门光亮, 只两边各留了一绺头发编成小辫，和小女孩的专注投入不同, 他更加欢脱, 已经忍不住兴奋喊了起来。

小女孩立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吵, 我在看哥哥打仗呢。”

小男孩摸了摸脑瓜子, 心想：不是蚂蚁打仗吗？怎么变成叔父打仗啦？

“姑……姑母, ”小男孩怯生生地问道，“叔父怎么变成蚂蚁啦”

被小男孩称为姑母的，叫做韩雁，是韩馥和荀氏的第三女。都说家有一女，如有一宝，原来荀氏还整天念叨着韩庭在外面冷了热了，自从小女儿出生，也就不念了。整天“我家女儿如何如何”，眼见人也鲜活起来，韩庭归家的时候，还以为荀氏是用了什么驻颜偏方。

而小男孩则是韩青和陈氏的儿子韩霄，只比韩雁小了一岁。当时荀氏还挺不好意思的，新妇没怀上，她自个儿就又有了一胎，不成想这边刚生，转眼陈氏就怀上了，家里迎来两个小生命，院墙里是越来越热闹了。

虽说俩娃娃年纪差不多，但辈分却是差了一代，韩霄从小就被教导长序有别，敬重韩雁要跟长辈一般。

要是大人不说，韩霄还以为她是个姐姐哩。

小韩雁听了韩霄的话，拍拍他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说道：“这叫纸上谈兵。你看，这是战场，黑蚂蚁是叔父的部队，黄蚂蚁就是孙乌龟的部队，两军交战，定是叔父更胜一筹。”

“孙乌龟，孙乌龟是谁啊，我怎么没听说过。”小韩宵也觉得叔父必胜，但听到敌人陌生的名字，还是有些疑惑。

“公孙乌龟啊，”小韩雁对愚钝的侄子有些不满，说得大声，“没听你爹说过吗？幽州公孙瓒，字乌龟。”

“小祖宗，不是孙乌龟，那是公孙伯圭。”坐在亭中的荀氏扶额，纠正了小韩雁的说法。

小韩雁“噔噔噔”跑进亭子里，两只眼珠转啊转，她实在搞不懂这群大人手里拿着一堆画着画的卡纸，一边扔一边还在那喊着“飞机”，“炸弹”，“怕死”。既然怕死，那就不要玩啊！

今天天气不错，秋高气爽，荀氏和陈氏在府中闲来无事，便把甄宓请到府里说说说话，正巧说到她跟韩庭“发明”的纸牌，于是便决定一起玩几圈，玩的就是斗地主。

在娱乐活动相对较少的汉朝，每当有新鲜事物出现，总会吸引一大群人跟风。纸牌原本是流行在贵族女性中的玩法，也不知道是何时在邺城渐渐流传开的，如今上至世家豪强，下至黔首百姓，几乎男女老少都会玩了。

这一把的“地主”是荀氏，俩“贫农”是陈氏和甄宓。

“瞧你，也不嫌热，过来，我给你仔细擦擦。”荀氏见韩雁出了不少汗，反扣下手里的纸牌，从腰间取出一方帕子给她擦额头。

陈氏也看了眼韩霄，他脑门光亮愣是没出汗，也就不去管他了。

此时她拿着一手拆烂了的牌，连连摇头：“还是甄女郎技高一筹，我牌打得可不算好，只能勉强作陪了。”

甄宓笑道：“规则熟了，玩多了就会了，少夫人是顾虑太多，你看大夫人的牌风就很刚猛，一副牌出来，连我也招架不住呢。”

“幸而有你相陪，”荀氏放开小韩雁，看着甄宓笑，“要不是你给我们讲解规则，我俩也还不太会呢，前几日被戚里的周夫人杀得大败，我这心里一直念念不忘，总算是把你盼来了。”

三个女人说到兴处就开怀起来，亭子里一下有了颜色，倒有些流光溢彩的味道。

“最近华大医去宣讲防疫了，医学院里没人看着，今天才得空。有时间呀，我便常来陪大夫人和少夫人。”甄宓说道。

甄宓今天出门穿了男式青色曲裾，虽作少年打扮，依旧是唇红齿白，睛若秋波，丝毫掩不住那股佳人风姿。怪只怪生得太美，谁还看不出是个女的？只是现今民风比较开化，女子作男儿装打扮的也不少，世人早就司空见惯了。

荀氏点点头，越看甄宓的样貌越喜欢。

甄宓和韩庭交好，早就是韩府的常客了。加上她人美嘴甜，性子乖巧，荀氏每回见她就跟吃了蜜一样。私下里也常常跟韩馥说他俩相配，只是私下里可以说说，面上是不好这么说的，虽说他们都有撮合两人的心思，但此事还得看二儿子的，他素来是个愿意自己做主的。

“阿福还有几年及笄呀？”荀氏打出一对二，满眼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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