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1/2）

“海岱惟青州”, 地处山海之间的青州, 是一块充满伤痕的土地, 这里的动植物稀少，处处都能看到残垣断壁。在它的疆域里, 每一丈土壤或多或少都染过殷红的鲜血，平民百姓，黄巾蛾贼, 汉朝士兵以及山贼盗匪。

当青州以沉默回击劫掠的时候，某一天，它终于被阵阵马蹄声唤醒, 从北边来的铁甲骑兵如黑潮涌入青州的土地，在它的身上扬起遮天蔽日的灰尘, 那声势盖过了大河水拍打身躯, 犹如山陵崩碎，一直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青州终于发出它的惊呼, 那是往来南北两地的大雁, 它们是青州的眼，青州的口。

与冀州接壤的平原郡, 海隅之畔的乐安国，这是它最快沦陷的地方, 铁甲踏平之后, 身穿灰衣的建筑队开始在它身体打上烙印, 从今天开始, 它们都属于韩氏。

平原和临济, 是两地的首府，自从冀州兵接管了城内的防务，渐渐就有士兵护送大批移民前来定居，本地的居民对此既怀着憧憬，也带着一丝不安的情绪，谁也不知道仅剩的土地会不会被这些人抢走，如果再没了，只有一个死字，他们更怕酷吏，那是比黄巾席卷一番过后更让人煎熬的恐惧。

幸好，不是酷吏。

城墙和道路修起来了，学堂建起来了，连医堂也是免费看病，除了土地被重新丈量分配，这些青州人没有任何其他的不满。

临济的学堂，有一名青州本地的先生，国字脸，五官端正，虽说扔在人堆里只是个不起眼的，但据传此人曾是大儒郑玄的学生，家长们就更加放心把自家的孩子送来学堂，甚至有些孩子明明已经过了要求的入学年龄，这位先生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了进来。

所以先生的这群学子里，是不乏一些仗着自己比其他人懂得多的刺头的。

“戚先生，您是不是管那位韩公子叫过‘人屠’啊？”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嬉皮笑脸大声喊道，手里还抓着半根被咬过的狗尾巴草。

现在正是课间休息的时候，小小的院子里聚满了嬉戏的学子，这一声喊，就把其他学子都聚拢了过来，一个个脸上都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戚伊面色微红，瞪了那少年一眼，胡子都被吹了起来：“谁跟你说的？！”

少年一看戚伊的脸色变了，心想：没准这事儿是真的！

“嘻嘻，我阿母在医堂做事，前时去寻阿母，听门口那些穿黑衣的大哥们说起。”少年继续说，还浮夸地做了个摸胡子的动作，且学着戚伊说话的语气，“唉！如今礼坏乐崩，在下宁为草寇，也不愿侍奉奸佞。”

“戚先生，你胆子真大，居然敢说韩公子是奸佞!”

“但是先生现在也不是草寇了啊，先生是妥协了吗？”

“先生，这么说，那个韩公子真的是奸佞吗？”

……学子们七嘴八舌喧哗起来，甚至比在课堂上读书还要起劲。

戚伊扶了扶灰白的胡子，额头青筋暴起：“都不要乱说话，我何曾说韩公子是奸佞了，我先前说的是董卓！”

戚伊虽然平时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但是到了原则性问题的时候，谁要是敢胡乱编排他，他指定是要跑到别人家里去撕的。

嗯，邺城撕了两个士人，天津港撕过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先生。

不过面对这些自己带着的孩子，戚伊倒是狠不下这种心。

他虽然膝下无子，但是也护犊子。

“先生，先生，您不教我们诸子百家的学问，仅仅教授我们郑学，是因为您和韩公子的理念有所冲突吗？”

说话的是个打着满身补丁的孩子，黝黑的面庞和比同龄人更加瘦弱的身子无不昭示着这是个贫苦人家的孩子，但他的发问对戚伊来说，真可谓是灵魂的拷问。

戚伊看了那孩子半晌，最后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细语地对他说道：“你懂什么诸子百家，就连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也不得诸子百家的精髓。你一定要刻苦读书，将来考到冀州官学或者天津校区去，那里的图书馆有秦汉最经典的书籍，那里的学堂有大汉最渊博的夫子，那里的士子有大汉最好的学识，在我看来，那里是大汉最神圣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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