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来】（1/2）

交州的南海郡, 甚至整个交州, 对于中原人来说都是一片神秘的疆域。

相传这里千山万水重叠, 原始森林遮天蔽日，不良的气候环境下瘴疠横行, 再加上被世人过度妖魔化的南越各部族，以至于地处五岭之南的交州，向来都被中原人民视为一块蛮荒的流放之地。

大汉的政权中心从来不在南方, 这也是没有多少人愿意来这里的原因，中原发生的大事和朝廷的政令，需要相隔很久才能传到岭南。

而如今的南海郡却与世人想象中不尽相同, 随着中原战乱开启，世家豪强纷纷选择附庸诸侯, 诸侯们之间再相互征伐, 中原已经找不到几处可以供人们安居乐业的地方了，越来越多的流民翻过千山万水选择来此定居。

交州的外来户从来没有像这两年井喷一般涌入, 随之而来的问题是大量水土不服的新移民染病死去, 新移民与本地部族间的冲突也变得愈加尖锐起来。

冬天的南海郡，温度适宜, 没有中原和北方的冷冽，最冷的时节, 也仅要多穿一件薄绒的罩衣, 全年半数夏天, 较短的冬天是瘴疠最轻的季节。

随着韩庭对东珠岛附近的极尽开发, 岛上和海岸已经容纳不下更多的人口, 于是韩氏渐渐向海岛北面的平原和丘陵地带辐射，大大小小的村落和军事坞堡形成，不少南越部族归属韩庭之后从捕鱼转向了农耕，这些只识得韩字旗帜的区域，现在是南越部族和汉民相处最融洽的地方。

远道而来的中原移民想要进入这片区域，首先要在隔离区通过身体检疫流程，有病的留下治病，没病的登记之后编户入村，由韩氏分田分房分配工作，只不过前三年的收成按比例多半都要上交主家，三年后拿到永久的韩氏居民证，才能完全享受韩氏在本地推行的各种优惠政策。

方圆四五里的隔离区有南海郡最专业的医护人员和医疗条件，纵然如此，因为韩氏在此拥有不菲的仁德名声，涌来的汉民还是让这里每天忙碌得像打仗一样，好在岛上增派了不少护工和护卫队精锐，并没有发生什么太大的乱子。

隔离区处在一座背风的峭壁后面，所有的建筑都是临时搭建的帐篷，最中心的空地上设有一座四方高台，此时一名相貌清秀的年轻文士正盘坐在上方说话，高台的下面围满了隔离区的流民。

“‘瘴疠’是一种湿热地区独有的疾病，这种白茫茫的雾气并不会吃人，其实没有大家想象得那么可怕，完全可以靠预防和积极的治疗活下来。你们刚刚进入南海郡，水土不服是正常的，从这里出去之后，以后要注意保持环境的卫生，特别是那些积水阴暗的区域，发现后要及时处理填埋或者上报，带有病菌的蚊虫多喜欢在这些地方滋生。若是有留下的人，编村入户之后，上面每月都会有驱蚊虫的药物发放给大家，大家记得涂抹或者点燃使用，夜里睡觉使用蚊帐，平时加强锻炼，按照医堂给出的食谱调整饮食，只要大家的身体强健了，自然就不会觉得‘瘴疠’是什么可怕的东西了。”

青年文士一通长篇大论说完，百姓们不时就有一些问题抛出，他都会耐心地给他们一一解答。

见再没有人发问，青年文士便起身向周围拱了拱手，流民们在一阵阵热烈鼓掌之后，才慢慢在护卫队的指挥下散去。

庄川早已在高台下等候多时，见他下来后从腰间取下水囊递给他，笑道：“没想到元直才来了十几天，就能给流民们做授讲了。这些内容我只知皮毛，要是有人问我详细的，我还得去求医堂的人。”

徐庶“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水，拿袖子擦完水渍后笑了：“人各有所长，擅军事者可能不擅政事，擅治民者可能不擅谋略，庄统领把此地的防务管理得井井有条，这就是你所擅长的。”

三个月前，徐庶被韩庭派来东珠岛，徐母在他临行前才给取了表字，唤为元直。

徐庶跟着新船“魏郡”号从天津港出发，期间只在吴郡和会稽郡的临时港口停靠了几日，在海上颠簸了近两个月，这才到了东珠港。

徐庶不仅在谋略上有所成，而且治民的理念也和韩庭接近，这也是韩庭派他来南海郡的原因，南海郡的属地已经用韩庭的思想经营了五年之久，到了该“收网”的时候了。

庄川对徐庶这个新来的“伙伴”很是满意，他拍拍徐庶的肩头道：“咱们回去吧，今天有北边的船过来，应该带了主人的指示过来。”

所谓的指示，他们在此数年已经演习了无数遍，真正要做的时候，难免不让人心头激动。

徐庶说道：“这么快？”

庄川富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从你来的那一天，就被提上议程了。”

徐庶这才恍然大悟，韩庭什么任命都没有给自己委派，这次想必该是要有大动作了，且还与他有关。

庄川和徐庶分别上马，出了这片区域之后，挥舞着马鞭加快马速，不到一个时辰就回到了风景如画的东珠岛。

冬季的东珠岛海风略大，但阻止不了玩心正盛的孩童，他们踩在柔软的金色杀滩上，有的组队蹴鞠，有的捡螃蟹和贝壳，还有不少孩子好奇地眺望远处的码头，码头上停靠着一艘名为“冀州号”的大船，他们的父辈正在忙着卸货。

随船而来的还有大批服饰繁复的中原人，在这里，他们见到多半是穿着黑色短褐的“韩家人”以及身着盔甲的护卫、士兵，长衣广袖的，被孩子们统称为中原人。

徐庶和庄川来到码头，几乎岛上大部分的管事都聚集在此处。

徐庶在这些南下的士人中认出了几个熟面孔，都是冀州官学和天津港校区小有名气的几个助教。

除了文士，还有几个身穿盔甲的将领，其中有个一脸英气的少年见到徐庶，满是惊喜：“徐君，没想到你比我们还先到呢！”

徐庶这才看到矮他们半个头的文聘，露出一点笑容：“阿聘也来了。”

“这位是黄盖将军，字公覆。这位是韩当将军，字义公，先时都是乌程侯的老部下了……”文聘有些自来熟，生得又是讨人喜欢的好样貌，早跟船上众人打成了一片，当下就给东珠岛的管事们一一介绍起来。

魏锡咧嘴一笑：“在下魏锡，夜不收副统领。这位是鲁平鲁大匠，天工坊大管事。这位……”

友好的氛围一直持续到晚上，虽然海鲜大餐对于在天津港待过的众人不算太稀罕，但是篝火晚会上与越人不分彼此载歌载舞，击鼓传花，这才是东珠岛独有的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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