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剑】(1/2)
“陛下。”韩庭起立作揖, 离开席间, 开口说道, “早年天下大乱,以致流民四起, 我父初到冀州任州牧时,也常因为粮食不够救助流民而苦恼。恰逢次年冀州有小蝗,于是发动流民捕虫, 交到州里换取口粮。没想到竟扼制住了那一年的蝗害。”
说到这儿,韩庭停了下来。
刘协听得正兴起,见韩庭不说了, 忙催促道:“韩卿,韩卿, 那后来呢?”
韩庭笑了笑, 继续说道:“我那时年纪尚小,于是想着, 就算是上天降下惩罚, 也与黔首无关吧?朝廷因祸而裁撤个三公,难道就能平息了上天的怒火?最后受苦受难的还不是底层百姓?这些年死了多少人, 又有谁能说得详尽呢?”
在场的人岂能不明白韩庭的意思,朝廷和地方政令混乱不堪, 黔首们生活困苦不是没有道理的, 可谁能说这是天子失德, 谁又敢说?
这位虽然没有明说是先帝失德招致灾祸, 可也差不离了, 或许他狂妄,可人家也有狂妄的资本不是。
大厅里一时无人说话。
韩庭眼睑微垂,看着红得刺眼的地毯,轻叹一声。
外戚内侍、世家豪强,有几个不是吃着黔首的血肉成长起来的,大部分的黔首只求交完一年的赋税之后,剩下余粮能够让全家吃饱肚子,安安稳稳度过一年。
然而从朝廷到各地的庄园主,大肆盘剥之后还能给黔首们剩下什么?
皇帝尚有负担,为了保护江山社稷永固,不会将黔首盘剥一干,但是那些门阀又怎么会罢休,鱼肉百姓,竭泽而渔,直到榨干他们最后一滴血。
是死是活,全凭天意。
如若由此导致民乱,亡的是大汉刘家的社稷,后世唾骂的是刘家亡国皇帝,与这些富得流油的门阀何干?
新皇帝的大腿抱好了,照样代代相传,甚至一跃成为庞然大物。
历史完成了它一个个兴衰的进程,门阀对此的观念认知早已经根深蒂固,韭菜一茬一茬割了,还会继续长,只是东风还是西风的问题。
毒瘤啊。
“我敬天,但我不惧天,如果要用黔首的命来平息它的怒意,我就与天争上一争!”韩庭突然发笑,话锋一转,看着面色不佳的种辑道,“种校尉,你别看这虫子生得可怖,其实味道好得很呢。不仅营养丰富,健脾消食,而且可以息风止痉,止咳平喘,通络。我冀州的神医华佗对此深有研究,医学院和各地医馆常年都收蝗虫,黔首吃得,入药入得,这可是好东西呢。”
敬天,但不俱天,还要与天争?!
在场的人都暗自惊叹,韩庭哪里有敬天的样子,这分明是个妖孽。
但是没有人敢说,连刘协都深深地佩服韩庭,说他离经叛道吧,又不太对。
一时之间竟找不到一个形容词,刘协挠了挠头:“那个,我能尝尝味道吗?”
一句话如平地一声雷,大臣们迅速回过神来。
“陛下,吃不得啊!”
“陛下,您贵为天子,怎么能吃这种东西!”
“够了。”刘协从低低的台阶往下走,到了韩庭的席位前面,眯着眼睛注视那盘炸得金黄焦脆的东西。
我连野菜、麦饭都吃过,一只虫子而已,又怎么吃不得?
他直接伸手抓起一只,尽力压下不知是兴奋还是紧张的情绪:“黔首吃得,朕为什么吃不得?”
众人还欲再拦,可已经来不及了,刘协背对着众人,此时他闭着眼睛,颇为壮烈地往嘴里丢了进去,甫一入口,连五官都皱了起来。
嚼嚼嚼,嚼嚼嚼。
“咕咚”。
刘协咽了下去,似乎,也不是很难吃。
一只像是不过瘾,他又从盘里捡起数只,塞进嘴里,转过身来道:“爱卿们,你们尝尝,朕觉得好吃。”
听着刘协因为咀嚼而含糊不清的声音,大臣们面面相觑,脸色都白了。
瞧瞧,这是天子能说出来的话吗?!
不过天子都发了话,那些先前没有吃过蝗虫的大臣们都拿起了筷子,或是面色古怪,或是筷子抖得夹不住,还有人也直接上手。
大厅里一时之间除了咀嚼的声音,再没有其他声音,怪诞得很。
这东西太过酥脆,杨彪咽下去后,忙喝了口米汤。
他擦擦嘴后,倒没有评价味道如何,而是说道:“公子今天宴客,怕不是只是单纯想请我们吃饭吧。”
他怎么看,这都是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虽然还年轻,可不能用常理论之,就连他也对韩庭深深地忌惮几分。
也不知道那位韩司空是用什么把他喂大的,难道从小便是吃的这天虫?
杨彪摇摇头。
韩庭可不知道杨彪在心里猜测这种可能性,一脸坦然道:“确有一事,趁着主事者都在,我想提议完善修改汉律。”
主事者?
杨彪眉头皱起,但没有说话。
董承不吃则矣,一吃吃了半盘,这才抬头道:“韩公子,恕我直言,你如今还是白身,定制律法乃是朝廷之事,由你来提,怕是不太合规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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