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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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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澍第一次知道自己老家后成片的苇子还有个名字是“蒹葭”时,是在初二的语文课本上,那是《诗经》里的一篇选文,语文老师跟教一年级小学生一样,一句一句领着全班学生读着:“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他心嘲道:“古人真酸,不就常见的苇子么,取这么像模像样的名字,搞得人以后不能正视老家后面的那条河了。---”

无端觉得诗句熟悉,他无心读书,胡乱地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首诗。直到夜间半睡半醒间才记起儿时他听过的一首老歌,叫《在水一方》。更小的时候听到邓丽君甜甜的声音从奶奶的老收音机里滑出来,乔澍都会觉得邓丽君的声音如牛奶。至于“甜甜的”和“牛奶”是怎么联系起来的,他也不知道。

乔澍是爹娘生奶奶养的——爹娘常年在外打工,有时过年也不回来,说是创业忙。因为爷爷在他三岁时就去了,他对那个和善的老头几乎没印象,唯一记得的就是三岁那年的冬天,爷爷总会笑着在土炉上烤几个红薯,然后笑眯眯地拿给他,热乎乎的,香气扑鼻,逼退张牙舞爪的严寒。

在乔澍十岁时,他的爸妈创业成功了,便把家里的老人和孩子接到了身边。也许是没有得过父母的爱,乔澍的性格很是敏感。五六岁时跟小伙伴在村里来回跑跑打闹,他能感受到路边闲扯的邻居看他时眼里的怜悯,这便知道了自己和别人是不同的。

小学快毕业时他的奶奶去世,乔澍执意上了寄宿中学。有时候想想都觉得好笑,他在自己的爸妈家里居然会有寄人篱下的身世凄楚感,还不如住校更轻松。也是那时开始,他对四季的变化都不在乎了。即使在春天,万物生,各处各地都欢喜着,小朋友都唱着“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春天在小朋友的眼睛里,看见红的花呀看见绿的草,还有那会唱歌的小黄鹂”,他看见的事物也只是色彩的堆叠,除此之外没多少欣喜。

高一下学期的六月,年级组安排了文理科选科,说是高二前的暑假就提前一个月上课,在这期间如果觉得选科不适合自己,正式开学的第一个月里可以重新选。乔澍想都没想就选择了理科,只因为文科班的女生太多了。莺莺燕燕环肥燕瘦什么的,他没兴趣。

乔澍在一个月长的暑假里天天闷在自己的房间,除了生理必要,他压根不会出自己的房间。

时而心血来潮去听书,也会剪下杂志的内容贴在摘抄本上,自己再写上几句评语。也不知是不是这样,乔澍的心思变得细腻起来。

可能是对《在水一方》念念不忘,也可能是对听老收音机时身边的人念念不忘,可能是对老家的芦苇念念不忘,打初二学了《蒹葭》开始,乔澍便开始痴迷于九十年代的老歌。---听懂一首歌要么是感同身受,要么就是天性使然,乔澍属于后者。

下过雨的夏夜,打开窗户,凉气和湿气吹进房间,乔澍听着张国荣的声音顺着耳机传到耳朵,有点遥远,有点悲伤。粤语歌他听不懂歌词,只听得旋律。国语歌他便一遍又一遍地循环,直到听懂每个字眼,听张国荣轻轻地咬字,却无比情真意切。他最喜欢的是《明月夜》里“明明是一场空在梦里浮沉”的“浮沉”二字,他觉得这二字咬得很有韵味,虽不够标准,但显得很独特,仿佛自己看着一个异乡人经历了错过、后悔和不舍。是不是应该且行且珍惜?

乔澍有点恨自己为什么晚生了那么多年,要是自己的青春时代处于张国荣还在歌坛的时候就完美了。

听着这首歌入睡,乔澍在梦里浮浮沉沉。做梦回到老家,他在芦苇丛之间穿梭,却怎么都找不到出路。

暑假开学时是下午到校,乔澍在公告栏看到自己的新班级和宿舍后,便让他爸妈把他的行李送了过去。他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妈妈给他收拾好一切,在他们要走时只是说了“我去教室了,你们路上注意安全。”不习惯回头的乔澍没有看到他爸妈眼里的失落,他们也想自己的孩子跟自己亲近些,可是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弥补最初十年的空白。

到了教室,乔澍秉承从小到大的按身高排座位的原则,自觉地走到了最后一排。有个男生已经坐在那里了,正在睡觉。

教室的空调坏了,只有四个风扇在吱嘎吱嘎地吹着,男生皱着眉头,背上有几点汗印,想来睡得不会好。乔澍轻轻拉开凳子坐下,看着窗外的天空发起了呆。

蝉声此起彼伏,校园里的阴凉处不是人就是车,教室里的同学正欢脱,不是忙着认识新人就是忙着和老友叙旧,相当得吵。乔澍回神时还纳闷怎么还有人能睡着的,就看着这人动了动身体,慢慢坐正,从抽屉里拿了湿纸巾擦了擦脸和脖子。

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奚澈微笑道:“同学你好,我叫奚澈。”

冷不丁被人问好,乔澍愣了一秒,说道:“我叫乔澍。”

“乔树?是树木的乔树么?”奚澈打开水杯喝了点水问道。

“是三点水的澍,及时雨的意思。”乔澍的手指在空中虚比划着。

显然奚澈没想起是哪个字,他拿了笔和草稿纸,让乔澍把字给写下来。看到字后才说:“哇,这个字。”

“怎么?”

“嘿,这个字我之前不认识,不过现在认识了,”奚澈屈起食指,蹭了蹭自己的鼻尖,“及时雨啊,是个好名字。你看现在天热的,要是下场雨不知道得多凉快。”

乔澍不置可否,问:“你的名字是哪个字?”

奚澈拿起一个本子朝两人扇着风说:“清澈的澈。”

“哦。”

没说几句,就有人来找他们,都是各自的老同学。

班主任也是奇怪,随机选人当了班委,却没有说重新排位置,让所有人就按照此时的座位定了下来。班里立马有人表示不同意。班主任懒洋洋地打发道:“正式开学后再重新排座位。只是不知道你们当中有多少人会重新选科了。”

乔澍内心同意班主任的说法,物化班里能坚持下去的很多,也肯定有人坚持不下去,早早选择物生班甚至文科班才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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