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老病相依(1/2)
闻泽赶到的时候杨太太正站在窗口,唱着一首谁也没有听过的歌。家里楼层住的高,为了防止她意识模糊时攀爬,窗口被杨征国拿铁条焊成网状,只在能照见阳光的地方放了一盆塑料假花。她望着窗外的神情不似大多数老人有种岁月洗刷过的温和混沌,反而雀跃天真,眼里有着少女般纯情的羞涩。阳光寸寸爬过枯黄发皱的皮肤,衬的她越发像一只久困在笼里的笼中鸟。
飞不起来,也飞不出去。
“这是闻泽,”顾行舟简单向杨征国介绍:“基础心理学博士,国内研究所做科研工作,目前也在我司人事部挂职。”
“大爷您好,”闻泽被顾行舟的电话从科研所叫过来,身上实验服都还没来得及脱,“我的方向主要是认知神经科学和脑成像,如果方便的话,我能不能先看看太太。”
“好……好,科学家,科学家给看看。”杨征国那个年代的人见到知识分子有种特有的局促,他不像昨天那样凶悍,反而紧张了起来,“晴晴,快过来,科学家给你看看病。”
原本看向窗外的老太太听到他的喊声紧张的坐回床上,小声问:“你是谁呀,你怎么叫我晴晴,只有爸爸妈妈才能叫我晴晴的。”
时安在她旁边轻声提醒:“杨爷爷是您丈夫。”
“我还没有丈夫,”老太太皱着脸,看起来有些委屈,“我爸爸给我说了个木匠,可我不喜欢他。隔壁的王姨前几天替我打听过了,都说他好凶的。”
闻泽走上前,半蹲在老太太的身前,仔细地观察她的神态和瞳孔,他将自己的声音刻意压得低沉和缓:“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叫许茹晴。”老太太迷迷糊糊的,“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是医生,叫闻泽,你可以叫我小闻医生。”闻泽看了一眼时间,“你还记得你今年多大吗?”
“我今年16了。”她怯怯地,“你比我大那么多,怎么让我叫你小闻。”
“你知道你现在在哪儿吗?”闻泽继续问道。
“我在家呢。”
“你在谁的家呢?”
“我在我爸爸妈妈的家呀,”她晃着腿四处张望,“我爸爸妈妈呢?”
闻泽见老太太神色逐渐开始焦躁,连忙转移话题:“你会唱歌吗?”
“会呀!我会唱歌的!”老太太果然开心起来,边拍手边开始唱,“连一连,定百年,你我相遇便是缘,若谁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屋内三人都默不作声,只静静等她唱完。闻泽看时间差不多了,又问她:“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吗?”
老太太歪着头看了他半晌:“你是谁?你怎么在我家里?”
一直守在一旁的杨征国一时心酸难忍,再看不下去,转身出去倒茶。
闻泽拿出车钥匙,取下手上的手表,又从旁边床头柜上的纸盒里抽出一张纸揉成纸团。将三样不大的东西堆到一起,轻声问许茹晴是否认识这三样东西。
“我认得的,”老太太乖乖点头,拿手指一个一个点着回答,“钥匙,表还有卫生纸。”
闻泽点点头,他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这堆东西上面,又问:“你还记得刚刚看见了什么东西吗?”
“……”许茹晴仔细盯着闻泽外套下的隆起半晌才说:“你刚刚没叫我记,你要是叫我记住,我肯定能记住。”
“不着急,咱们下次再记。”闻泽安慰她。他看了坐在旁边的时安一眼,时安了然,挑起一个话头吸引了老太太的注意,让闻泽悄悄退出房间。顾行舟看老太太注意力全在时安那里,也向时安示意走出房间。
“非常典型的阿尔茨海默病,根据目前的观察判断,应该已经发展到了中晚期。”闻泽压低声音和杨爷爷交谈,“您这里有没有以前医院开过的病例或者诊断书?”
“有的,有的。”杨征国从电视机后面的夹缝里拿出个木头的小盒子,一打开里面都是成摞的病例和各项检查诊断,“我都藏起来,怕她看见了,看见了又要闹起来。”
闻泽随意翻看了看医生的批语,又仔细研究起那一沓检查报告,“CT可见明显脑萎缩及脑室扩大,MRI观察头部海马区萎缩明显,基本能排除血管性痴呆的误判可能。”
“MMSE、MoCA、ADAS和CASI都评定Ⅲ级,做过临床痴呆评定检查吗?”
“还没有,”杨征国叹了口气,“这检查不好做,我们这儿的医院做不了,只能去北京,北京的大医院怎么都排不到床位,不过医生也说了,这个检查时间久,花费也高,对于我们来说,做不做意义也都不太大。”
闻泽点点头,“有时间可以来我们研究所做一个,这个量表对于病情的判定没什么用,但是这个病病程相当长并且不断发展,CDR可以帮助医生和家属更好的观察病情发展的进度,不过可能要住院观察。”
“好,好,我们肯定去的。”杨征国仔细听着,不断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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