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回家看看（1/2）
塞西尔上一次遇到云城是夜晚，印象里只有天空中一大片遮蔽星空的黑暗，现在回想起来依然有着难以言喻的压迫力。今天，他总算在光线充足的情况下见到了云城：一大片白色的、不断流动的雾气，被某种力量聚成一团缓缓前进，如果不是特别留意发现“云”是逆风而行，很有可能当作真正的云，怪不得会起这么个名字。</p>
“它会做什么？”卡罗厄有些兴奋地道。</p>
“灭城。”塞西尔吐出这两个字时满嘴干涩，“它就是做这个的。”</p>
“这个我知道，我的意思是它会有什么举动？会有法师跳下来吗？还是发出很大的声音？或者扔东西下来？”</p>
这时候了你还关心这个？</p>
塞西尔有些不快地看向卡罗厄，魔法麋鹿依旧那付模样，四只眼珠瞪得大大的，满是期盼与激动。他的怼人全都挤在喉咙里，想了想，道：“卡罗厄，如果月城没了，你们准备去哪？”</p>
“去哪？”四只眼珠眨了眨眼，卡罗厄似乎有些不解，“不去哪呀，我们一直生活在这里，你们要去哪吗？”</p>
无论塞西尔的情况改变了多少，野民又或者国王，魔法麋鹿的态度从来没有变过。</p>
塞西尔一时间心情复杂，苦笑着摸上卡罗厄粗糙的鹿角，春天来了，这里的麋鹿会蜕角，这些自然规律往复循环，就像它自然而然在这里生活，就像它好奇云城会做什么。</p>
“云城什么也不会做。”他轻声道，“它只是往地面上降下光柱，很亮很亮的光柱。”</p>
“光柱？”</p>
卡罗厄抬起头时，那朵云已经稳稳地浮在了月城上空，即使离了这么远，它的身躯看起来都要比月城大不少，恐怕它的实际面积能达到近百公里。</p>
云层下方开始无声无息发亮，从缓慢到急促，没有任何提示，低沉轻微的共鸣在所有生物耳中响起，远处的落风山脉中无数生灵在骚动逃亡。当云层下方亮光达到极致，甚至可以比拟太阳时，一声轰呜出现，之后，一条与月城面积形状丝毫不差的光柱投射了下来！</p>
人类肉眼是看不见光的运动速度的，但是这一柱光却极为不科学地演示了“降落”这个过程，之后，这束光被阻挡在了半空——</p>
那是一片纸，薄薄的、发黄的、有着粗糙纹理的纸，仔细看还能发现上面的植物纤维形状，并不是什么高级纸。</p>
这片纸按理说挡不住任何东西，此刻，却轻轻巧巧地托住了光。</p>
塞西尔狠狠挥了下拳头，跳了起来，他不是不想喊而是太过激动喊不出来，云城对城市之外的地方丝毫没有伤害，即使站在百米距离，他也没有感受到丝毫异样，这样诡异又恐怖的力量被挡住了！</p>
一片纸的阻挡并没有持续很久，它慢慢颤抖着，从最初的洁白逐渐发黄、变焦，边角出现一丝黑色时纸神叹了口气，脸色活像马上要猝死语气却还是很平静：“看起来我要先一步回地球了，接下来就托付给各位了。”</p>
说完之后，祂习惯性地整了整衣领，迈步向前，每走一步身躯就变得越发高大，直至月城在祂面前如同玩具般。祂微微弯下腰，伸出手从下方托住纸，原本大半被烧焦、岌岌可危的纸猛然重新恢复了洁白，焦黑迅速褪去，纸面重新恢复了洁白光滑，仿佛刚从纸浆池上捞出来的般。</p>
纸神的身影慢慢虚化，如同烟雾般融入空气中，光柱维持着稳定的亮度与面积，丝毫没有变化，持续不断地尝试着击穿这张纸。</p>
不多时，茶神与一位本土神祗出现在仓颉身边，面色难看地道：“进不去，那团雾并不是实体，更像是某种空间阻隔，云城内的空间与外面并没有相连，硬要扯的话，类似虫洞这种东西。”</p>
一群神祗不约而同抬起头，白色云雾时不时飘渺摇晃一下，仿佛是真的云般。</p>
“好吧，我也该贡献点力量了。”辣神一摇三摆地走出来，抬头看了看天，“反正我这个引渡名额也是抢来的，用了也就用了。”话音一落，祂就跃上天空，如同一颗流星般砸向白纸，转瞬之间白纸中心出现了一抹红渍，随后见风扩展，很快就把整张纸染得如同被鲜血浸透了一般。</p>
仓颉看着空中眉头紧皱，露出了一丝慎重。</p>
百年承平未到，七十多年足以让一代人不识战争，虽然真正的繁荣与发展不过四十年，对祂来说百年不过是白驹过隙。</p>
“还不够？”茶神柳眉倒竖，满脸怒气，“这个云城真真不识好歹！”</p>
仓颉笑起来：“茶妹，你的老口音出来了呀。”</p>
茶神心里一惊，深吸口气，把表情调整到笑嘻嘻，道：“没关系，反正回去了我还能追剧呢，那我先走了，仓老你们慢慢玩。”说完，她微一转身，娇小的身躯化作一片绿叶，乘风直上，逐渐变大，接近红纸时突然崩散成无数细小的叶子，打着旋儿贴上红纸，把本来摇摇欲坠的红纸硬撑了起来。</p>
光柱一直维持着，看起来无穷无尽，但是经历了三位神祗的抵抗，亮度慢慢变得灰暗了些。</p>
“你俩呆着。”仓颉对爱默生与纸书神说，原本的小孩子此刻已经成长到十来岁的模样，虽然称不上少年但是神色之间沉稳了许多，“你这个老车，回去就完蛋了，还是呆在这里帮一下我这不成器的孙子。”</p>
爱默生一手按于腹部微微弯了下腰。</p>
仓颉看向纸书神：“至于你，留在这里该干什么明白吗？”</p>
“行了行了我明白的。”纸书神老实不客气地道，“兄弟你快走吧，又不是死了这么儿女情长的。”</p>
仓颉嗤了一声：“我把你当儿子，你居然想当我兄弟！”</p>
“我是你爹！”纸书神骂了一句，“咱俩谁成就谁还不一定呢！”</p>
“我和纸神互相成就还差不多，你小我们一辈！”仓颉一边笑骂道一边走向空中的纸，仰头看了片刻，突然洒然一笑，“真没想到这辈子还有和你并肩战斗的一刻，纸兄弟。”</p>
仓颉伸出手在空中一抹，那张染满了颜色的纸上就出现了笔画，祂在空气里挥斥方遒，白色的字不断在那张纸上显现，字与字之间闪烁得极快，即使塞西尔也看不清，当最后一个“灭”定格后，那明亮的光柱似乎受到了什么影响，迅速黯淡了下来。</p>
泰勒惊喜地叫道：“成功了！”</p>
旁观的本土神祗们以微妙的表情看向留下来的爱默生与纸书神：“你们……就这么上去拦？”</p>
“不然呢？”纸书神以一丝轻蔑的神色看向问话的神祗，“像你们一样互相算计着先让谁背锅，还是想着我能有什么好处？你们以为文明是单独一个东西吗？以为能够靠着一己之力发展起来吗？”</p>
本土神祗们脸色一变，有些神面现怒容，有些神却深思起来。</p>
纸书神哼了一声：“文明诞生自人类之中，人类的本质是什么你们察觉不到吗？不，你们明白的，只不过自私而已，不愿意面对。”</p>
“本质是什么？”有神祗忍不住问道。</p>
纸书神翻了个白眼：“复读机。”</p>
本土神祗们为“复读机”这个回答懵逼时，塞西尔正在欢呼雀跃，他紧紧抱住兰登大叫道：“保住了！月城保住了！什么也没损失！”</p>
其他人也是面露欣喜，倒是莫耶一脸的失望：“就这么完了？什么事也没发生？真没意思。”</p>
荷马站在墙头上盯着云城看了会儿，悄然消失，来了月城后他就一直处于被放养的状态，几位王骑留下一句“多观察”就没理会他了，主要还是太忙没完，他似乎也没有和别人交流的意思。</p>
塞西尔的这份兴奋在见到纸书神后荡然无存：“走了？都走了？”</p>
“是啊。”纸书神穿着本地服饰，看起来就像哪个平民的儿子，“不然呢？你是不是以为云城不算什么？不算什么的话，为什么这帮本土乡巴佬神要这么巴巴地来通知我们？”</p>
“那多久能回来呢？”塞西尔急迫地道。</p>
“说不准，反正短时间你就别想了。”纸书神皱着眉头道，“两个世界之间的通道出了点问题，总之，以后你要自己多努力了。”祂转头看了看本土神祗聚集之处，“那边那些可和我们不一样，你明白吗？”祂走近一步，小声道，“你猜祂们会不会要求信徒们引渡一些神过来？”</p>
塞西尔茫然地道：“引渡不是只有穿越者才行吗？”</p>
纸书神反问道：“穿越很难吗？”</p>
塞西尔：“……”</p>
塞西尔的心里头还有一百万个问题，肩头突然被拍了一下，他转过身去，看见兰登紧皱的眉头：“它动了！”</p>
“什么？”塞西尔道。</p>
兰登一指头顶。</p>
塞西尔这才察觉不知何时身边飘来了一片阴暗，他抬起头，看见云城正缓缓地调整方向飘过来。</p>
“它是这次失败了要去下一个目标了吧？”塞西尔猜测道。</p>
“不！”兰登坚定地把拉起塞西尔，几乎转瞬之间就念完了飞行的魔法，拉扯着他冲天而起，“它来找你了！”</p>
塞西尔所站的位置与月城很近，云城只不过是动动手指就到了，它的底部亮了起来，这一次只有一丁点面积——相当于一个成年男人站立面积那么大！</p>
兰登飞行的速度够快，塞西尔只觉得被风刮得脸歪唇斜时，光柱狠狠打在了他原先站立的位置。光柱并没有停下，一击不成，换了个位置另一点亮光出现，依旧是蓄力再落下，如同落雷一般。</p>
兰登带着塞西尔直线往前乱窜，躲了三次光击之后速度减缓了下来。云城并没有放弃，亮点出现的速度更快，它的体积那么大又是在空中，兰登立时吃力不少，最新一次光柱就打在他们身后几米之处！</p>
当塞西尔和兰登一头栽倒在地时，纸书神忽然出现在前方，一只手抬起来往空中一指，一本书出现在塞西尔头顶，光柱恰在此时落下，狠狠击中了书，书本化作碎片消失后，纸书神的身影瞬间变得透明起来，仿佛随时都会消失般。</p>
没人能跟上，本土神祗们冷眼旁观，爱默生出现在十几步外，面露惊恐之色。</p>
塞西尔抬起头，视野中满是光芒，他不得不闭上眼用手遮住脸，一团温暖的毛皮压在了皮肤上，他的脑中是一片空白，下意识揪住那顺滑的毛皮，甚至没有意识到痛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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