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深夜对谈(1/2)
韩西堂洗澡的速度很慢,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在军校里训练过的样子。沈沛的床靠近卫生间,几乎可以听到里面一边哼歌一边冲洗的声音。
大约二十分钟后,那位少爷腰间围着一块浴巾心情很好地晃出来了。
“你收拾卫生间了吗。”沈沛看着书,头也没抬地问。
“没有。”理所当然的语气。
“那你是等着我去收拾吗?”
“好啊。”
沈沛啪地一声合上书,刚想对着这位娇生惯养的学弟教育两句,目光上抬的一瞬间便愣住了。
正掀开被子准备往对面床上躺的韩西堂刚好背对着自己,那本应光滑的皮肤上却横亘着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从左肩一直划到腰肌,在满是精瘦肌肉的倒三角的后背上显得狰狞刺目。
“怎么搞的?”沈沛忍不住问。
“嗯?”韩西堂扭过头看了他一眼,辨出视线指向之后了然地笑了笑,“哦,就是道疤嘛。”
他说得云淡风轻,那语气仿佛在说“看见桌上的壶了吗?就是个壶嘛”。
然而那道扭曲着凸起的深红色伤疤像一条剧毒的蛇般蜿蜒在那光滑紧致的皮肤上,实在不是用什么漫不经心的语气便能敷衍得过去的。
哪怕是沈沛也不能控制好奇地继续追问了一句:“是出任务的时候受的伤吗?”
“不是。”韩西堂已经躺在了床上,关掉了他那边的顶灯。“是刀伤。”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确切地说,是被斧子砍伤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看韩西堂并不打算进一步解释什么,沈沛便也识相地不再多问。他也关掉了这边的顶灯,房间沉入一片黑暗之中。
“你刚刚看的是什么书?”韩西堂问。
“是本。”沈沛仰面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虚无的黑暗。“两百年前的一个地上的女性作家写的书。”
“讲的什么?”
“其实也没有什么情节。无非是一个中年男人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谣言遍布城镇,后来在一次领事馆的舞会里,他失态绝望地离开。描述起来倒是没什么意思。”
“我看过那本书。”韩西堂静静地说,“印象最深刻的一段是,他站在能看得到恒河的阳台上,绝望地对着虚空开枪。”
沈沛很有些意外:“你看过的书真是不少啊。”
“小的时候无事可做,倒是看了不少杂七杂八的东西。”韩西堂淡淡地说,显然没有把沈沛有点惊讶的语气放在心上,“我很能理解那个男人……他的寂寞是炎热的,绝望是湿漉漉的,到处是得了热病死去的饥饿的人,他在这样的地方找不到可以直面自身脆弱的喘息之处。我很欣赏他的枪声。”
“在第一区长大的你,也能对这种无法挣脱的绝望感同身受吗?”沈沛问。
韩西堂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他才又继续说道:“我很喜欢一位地上的诗人,他生活的年代大概是几百年前……六七百年前吧……有很大一部分的诗作已经丢失了,但仅仅是剩下的极少的那一部分,也足以让我看得见他天才的辉光。”
沈沛没有说话,只静静地听着。一片黑暗中,韩西堂的声音听上去轻轻的,像是梦呓,又像是吟唱的低语。这是不同于白天在演讲台上的样子,不同于那样气势张扬的蛊惑人心。此时此刻,他是另外一副样子,像古老雕塑上蒙着的垂坠在地面上的白纱,透过那暧昧不清的缝隙,偶然可以瞥见一点时光之下蒙尘的真心。
“他只活了25岁便死去了。25岁,正是我现在的年岁。我常常在想,如果能够像他一样留下那样震撼人心的作品,能穿越多少个世纪在这地下依然绽放光芒,那么让我立刻死去也是值得的。”韩西堂继续说着,“然而,他却像是毫不在意一般,将自己的生命融化在水,风,爱和光中。”
“此地长眠者,声名水上书。”沈沛接着他的话说道,“十分凑巧,我也很喜欢济慈。”?韩西堂笑出了声:“看来我们在这方面确实还算有的聊。”
“我倒是还有另外一个喜欢的诗人。”沈沛说,“不过不太有名,如今知道他的人也极少。”
“你说说看。”
沈沛想了想。此时此刻,他的眼睛已经完全适应了黑暗,能够分辨得出房间里家具的轮廓。那些影影绰绰的线条如同梦中的陷阱。他微微扭过头去,看到韩西堂和自己一样,也是仰面躺在床上,两手抬起枕到脑后。
“倒是有一首诗我很喜欢,里面有两句诗大概是这么说的——”沈沛眯着眼睛回忆了一下,继续道,“他轻轻摇晃铃具,询问有错与否。唯一的回复来自,那软雪和那清风。树林如此美丽,昏暗又幽深。而我早有约定,约定着继续前行……”
“而沉睡前还有一段路要走。And miles to go before I sleep.”韩西堂接下了后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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