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晓生（1/2）
“阿鹄你想查二十年前的屠城案？”
亚努沙喝着酒，蓝色的眼睛水一样好看。--*--更新快，无防盗上dizhu.org-*--
“嗯，”沈砚鹄把玩着越凭风的腰佩，道，“那位楼姑娘的话，总让我有点在意。”
亚努沙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楼姑娘？什么楼姑娘？”
“她自称——楼氏木鸣。”
亚努沙动作一顿，笑了，“这倒有点意思。”
“是吧。她特意强调了那个楼姓。”
“楼，不正是你齐五大世家之一么？五大世家，锦官唐氏、龙泉越氏、燕蓟孟氏、长安沈氏、鄢陵楼氏，唐越孟沈楼五大世家虽是齐名，但所专所学各不相同，唐家精暗杀，越家精锻冶，孟家拜相入将，沈家乃天下首富，而楼家——”
“以卜筮学闻名天下。”沈砚鹄接道。
“嗳，说起五大世家，你也姓沈啊，你和沈首富是不是有关系？”亚努沙拎起酒壶，用壶嘴指着沈砚鹄的鼻子。
“这天下姓沈的这么多，岂不是各个都与那沈家有关？”沈砚鹄不满地拍开那酒壶，“沈家早就被齐王室给灭了，早到我还没出生，况且只有长安的沈姓才可能和沈家扯上关系呢。”
“不过现在唐越孟沈楼中貌似尚还兴盛的只有唐家越家了吧？中原不是还有很多世家大族么？比如广陵吴氏、姑苏李氏，都是颇具实力的老牌簪缨世家，为何你们仍是将早已灭亡的孟家沈家楼家视为至顶尖的世家？”
“唔……我也并不知为何，可能是他们太厉害，后来者无法企及吧？说来倒还挺奇怪的，世家大族多是士族，可不知为何，除了孟家之外，其余四家皆是江湖豪族，全无仕宦背景，竟能和孟家相提并论且无人质疑。”
“孟家这么厉害，为何也是覆灭了？”亚努沙问。
“十多年前，不光是你波斯战乱，其实齐国也好不到哪去。上上皇，谥号叫齐灵帝，年轻时是难得的明君，可他到老却老糊涂了，干了许多荒唐事，其中一件便是扳倒对于齐来说近乎根本的五大世家。沈家与楼家最先覆灭，唐家越家也遭到打压，不过他们脱身得比较早，最后得以保全大部分势力。灵帝对付不了唐家越家，恼羞成怒，想干脆将这些江湖势力尽数剿灭。江湖势力没剿灭几个，却杀了许多无辜的百姓，簪缨孟家在朝为官者多达五十人余，时任右相孟道运携所有孟氏官吏冒死进谏，遭齐灵帝污了个谋反的罪名全下了诏狱，将孟家抄家，直到先帝齐仁帝继位才给孟家平反，可平反又能如何呢，二百多号人死都死了。”
“孟家的灭门，是他对五大世家的打压的落幕。”
“他差点都把江山折腾没了。要不然怎么说仁帝是齐王室求也求不来的明君，他才当几年皇帝，硬生生给齐王室又续命几十年。”
亚努沙只道：“哦，齐仁帝，难怪，就连我们波斯都在说他是个好皇帝，可惜死得早。”
“死得太早了，”沈砚鹄叹道，“小皇帝登基才多少岁，太后垂帘又多少年，就连现在的国号，你看，天圣，拆开来是‘二人圣’明目张胆地告诉天下人，这天下现在有两个主人，中原迟早要再次大乱。”
“你觉得那姑娘是楼家后人？”亚努沙给自己斟了一杯。
“嗯。她出身枯木宫，可却不会医术。我想起以前也有过传言说，楼家覆灭以前，就与枯木宫关系密切。”
“那她说了什么话让你这么在意？”
沈砚鹄犹豫了一下，道：“她说——或许我与二十年前那场灭城案有关，我想顺着这条线索找，应该可以找到我的亲族。”
“我以为你有你那位越庄主便够了呢，”亚努沙笑道，“好啦好啦别瞪我，我知道你对越凭风没那意思。”
“弄清自己的来处，方能知晓去处，”沈砚鹄皱着眉头，“我半点不记得五岁以前的事，即便年少不记事，但总不该什么都不记得。而且，凭风哥似乎有什么事瞒着我，关于我的事。”
亚努沙抿了口酒，道：“我二十年前年纪尚小，记得的事不多，只记得，被灭的那座城，似乎叫——嬴城。--*--更新快，无防盗上----*---”
“哦？”沈砚鹄语气怠惰，这点情报不足提起他兴趣。
亚努沙摊手，“我比你大不了几岁，而且我还是个波斯人，对齐国的事能知道这个地步已经很了不起了。”
“不过，”他话锋一转，“有人一定知道。”
沈砚鹄也想到了。
“百晓生。”两人一齐道。
沈砚鹄本来的打算，就是去找百晓生先问个清楚，所以他问越凭风借了钱。百晓生要求的报酬不定，大多时候是金钱，而且量还很大。
哪知他一下山就被这黑皮异族男人拉去陪他喝酒。
想要找到百晓生很容易，因为他们无处不在。
作为江湖中最大的情报组织，百晓生可以说是十分接地气了，据点遍地都是，帮众极多广布天下，谁都不清楚百晓生究竟有多少成员。
江湖偌大，三教九流也众多。想要在武林之中开宗立派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只要有人愿意拜师学业，便可自成一派。有时门派中掌门与门徒并非师徒那么重大的关系，就如云夫人和霓衣楼，霓衣楼中严严格格敬过拜师茶、称云夫人一声“师父”的，只有沈砚鹄和何萃兮二人而已，余者只能同外人一样，尊其“云夫人”。
百晓生是怎样一个管理制度，大众是无从知晓的。他们高调却又神秘，无处不在却又无迹可寻。百晓生的掌门更是江湖探寻多年而毫无头绪的隐秘，有时人们甚至都怀疑百晓生是否真的存在掌门，所有百晓生都是自发的遵循着组织内的规定。
但有一点大家都清楚，百晓生的掌门，对这天下所有秘闻，都了如指掌。
百晓生情报来源广泛，似乎天下到处都有他们的眼线。上至庙堂之高，下及江湖之远，眼界之开阔无所不及。
甚至大齐皇室的隐秘，他们都能掌握。
百晓生贩卖情报，却也不是什么都卖。他们有个“三莫问”的规矩。
“莫问天地。”
“莫问人心。”
“莫问不可为。”
沈砚鹄以前同百晓生打过几次交道，体验极差，他觉得百晓生并不是什么“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只是因为但凡他们不知道的，他们就拿“三莫问”出来搪塞。
这会，他便来到龙泉城中一处掩饰为兵器行的百晓生据点。
他原本想带着亚努沙一块过来的，可那家伙笑着说“我现在还不想让他们知道祆教教主来中原了”，拒绝了与他同行。
兵器行掩饰做得倒挺像模像样的，店中央便是一个铁铸台，旁边堆着一摞摞锻冶用的材料，墙上挂着十八般兵器，柜台上还横着一柄□□。
曾经沈砚鹄问过负责这儿的百晓生，若要探听情报，掩饰成茶楼酒馆岂不是更方便。那成员笑笑道，人们喜欢在茶楼酒馆里传递消息，可那样反倒不方便他们探得真正有价值的情报，而且惯于走江湖的人都知道，在那种人声嘈杂的地方得警醒着点，这样看似平常反倒容易令人放松警惕。
“喂，黄字……多少号来着……你出来！”
“第一，我不叫喂，我叫地字壹叁，第二，鹄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阴暗中走出的男人戴着面罩，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那眼睛生得十分精明，沈砚鹄看去，竟觉得有积分熟悉，大概他在何处与这个百晓生有过一面之缘。
“地字壹叁？原来在这的黄字号呢？你们什么时候这么落魄啦，地字号都派过来做跑堂小二。”沈砚鹄漫不经心道。百晓生内部成员以“天地玄黄”划分位阶，各阶之中又有排名，排名越高，越是接近百晓生核心。而出面与人交易这种事，多是由黄字号来做。
那百晓生额头青筋一跳，道：“我等有条关于鹄公子的情报，卖出去的时候许多人都不愿相信，觉得是我百晓生情报错了。百晓生怎么会有错处呢。”
沈砚鹄挑眉。
“鹄公子长于妇人之手，恃美而骄，目无礼数，不行君子之道，举止放肆浪荡，使雌雄双剑，其人如其剑，莫辨雌雄，或者说——娘们唧唧的非常难缠，哪个正常男人会用双剑这样骚包的武器啊。”
这下换沈砚鹄额上青筋暴起。
他不在乎人们说他长得比女人更漂亮，因为他确实这样，但最厌恶他们用一种不屑的口气说他不男不女，就像现在这样。
“怎么？”他微笑着，咬牙切齿，“需不需要你沈爷爷我帮你们更新一下情报？”
嗖！
一柄长剑贴着地字壹叁的脸蹭地刺过，若不是他躲得快，那剑能刺中他的面门！
“你沈爷爷长得好看就是好看，别瞎给我乱安什么‘恃美而骄’，我不长这样性子也还这样。”
沈砚鹄怒极反笑，扔掉手中那对雌雄双剑，凤眼一横，瞧见柜台上放着的那柄八尺□□，随手取来，耍了几个花样，单手拎着负于身后。
地字壹叁眼睛都要掉出来了，那枪重达五斤八两，长八尺余，寻常人取用须得双手共握才能运使得当！
“沈爷爷今天还得教你，我用双剑，只是因为它们好看，我师父喜欢双剑罢了。”
他一甩枪尖，红缨攒动，寒光乍现，惟见他足上一个用力，金铃急切作响，他挑枪长奔，头一道铃响还未消散，他已来到三尺之外，猛地突刺！
枪尖牢牢停在地字壹叁鼻前一寸之处，地字壹叁完全傻了，瞳孔紧缩，冷汗直冒。
“还不快写上，我沈大爷不仅长得漂亮，还特别强，十八般武器没有我不会的。”
“鹄公子息怒，”那百晓生反应倒很快，眼睛里满是精明，“欺负我一个武功平平的情报贩子，不好吧？”
沈砚鹄扔了枪，捡起他自个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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