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了你（1/2）
也不知是因为从前不曾离开过寸步, 如今多日不在仿佛阔别了多年, 走在熟悉的路上，竟生出了一种近乡情怯的滋味。
薛月不愿意用灵力一下子飞去山上, 拉着子陌边走边看周遭景致，目光一寸一寸抚摸过花草树木, 就像从前数不清的日夜那般。
其实她从前也带着子陌逛过一圈朝暮山了，但那时候他还是鸟儿的形态, 她只在心中悄悄以为是凤凰而特殊照顾了许多。如今骤然变了身份，还是那样亲密的关系, 他长身如玉立在身旁，总觉得有哪里不大一样了。
薛月忍不住要带着他再看一圈。
下半山腰的路程几乎没有遇到什么灵兽, 想来不过两个缘故, 一则如今山上诸多的灵兽不知流落何方去了，还有一则应该是朝暮老头的功劳，为了防止还有偷溜下山的，全部往山顶上赶了。
这样也好，这一路没有什么打扰, 周围绿草如茵，绿树如盖, 入眼皆是生机，呼吸到的空气也清新纯净的不可思议。
可薛月就跟打开了话夹子一样, 觉得有数不清的感叹想要脱口而出, 身边子陌神色自若, 瞧着对一花一木的景并没有太多的关注, 但这却并不妨碍薛月一个人自言自语。
“朝暮老头真是千百年都是个老样子，我都不知道他活了多大岁数了。有时候觉得他就是块捂不热的石头，有时候又觉得他约莫有一颗软乎乎的心。”
说到这里她自己都忍不住一笑，然后忽然站住了，指着一棵树抬头对子陌道：“这树是我当年栽下的，如今已然生的这般大了。都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可是到底没成一个会蹦会跳的凡人呀！”
当初她来的时候，朝暮山还是一座彻头彻尾的荒山，山上的花草树木若是要慢慢栽慢慢种，也不知道何年马月能有如今这个模样。所以大多都是为灵术所幻化的。但这棵树却是她最初心血来潮时，亲自种下的。
所以即便有的时候灵力枯竭，花草枯萎，这棵树却依然生机盎然，傲然挺立。
“树若化人形，需千年时日。”子陌揉了揉她的发，浅淡的眸光落在了那参天的大树上道：“但这里天地灵气汇聚，应用不了千年。这棵树树虽然成不了凡人，成灵成精是早晚的事情，若是好好修炼，也可成树神，将来庇佑一方。”
大树若有所感，摇摆枝叶，似乎有些兴奋。
薛月也笑了，道：“它若是有这么大的造化，那我真后悔当初没有一口气多栽个千百棵，这样是不是凡间的太平盛世都能被我给守住了？”
这话自然说笑，就算是树能成神，那也是历尽天劫。上天无情，能挺过来的真真是实属罕见。就算这棵树已过百岁，在凡间或许能被供奉成神树，可在这苍茫世间不过也只是沧海一粟。
子陌却是垂眸看着她道：“那样月月太累了。”
薛月心口一软，本想说一句你可是上天庭的太子呀，怎么只关心我累不累了，可话到嘴边，觉得说出来像是哄子陌再说一些好听话。脸颊有些发热，想想还是罢了。
“我之前还在想，我重新回到朝暮山上会是什么样子的。毕竟在太子殿的日子实在是难得的清闲，人一闲下来就喜欢胡思乱想。”
薛月转移了话题，笑了笑，才继续道：“是不是觉得还挺奇特的？也算得上是久别重逢，还是那种不知生死的，结果见面就这么一场闹剧。”
她说的是朝暮老头，凝樱去了上天庭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或许送了口信来朝暮山上报平安，但到底薛月离开的时候几乎算是命悬一线了。
若是放在寻常地方，没上下关怀一番也就罢了，绝对做不到这般满口胡话。
薛月唏嘘道：“现在觉得那种抱在一起痛哭流涕似乎是很久远的事情了，而今岁月实在太过漫长，漫长到叫人觉得生死都淡漠了许多。”
“第一个身死的远古上神最叫人恐惧吧，忽然之间就出来个念头，原来神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啊，他明明这么厉害，原来也是会死的。”
她不清楚朝暮老头的年岁，也忘记了自己和凝樱到底活了多久。天妒英才这句话约莫是真的，她空生了相貌，就算幼年时常打架闹事，修为却因懒惰而一向平平。可偏生就是这样的她仿佛被老天遗忘了一般浑水摸鱼活到现在，倒是那些灵力高深的远古神兽，早早归于混沌了。
只不过树活万年都可成神，更何况是生来就位列仙班的她，活了这般年纪，除了与岁月一起渐长的修为，她似乎也剩不了多少别的。
一个去了悲切恐惧，两个去了伤心欲绝，千个百个去了就只剩下麻木唏嘘。
薛月伸出白嫩纤细的手，垂首看着其间清晰可见的三条纹路，开口道：“我似乎许多运道都是极佳的，但再好的运道也有能耗到尽头那一天。我已经活了太久了，阿陌。”
“月月。”子陌忽然拉着她站住了，神情有些冷，道：“我不想听这些话。”
她愣了片刻，瞧出了他眉眼间的隐怒，抿了抿唇，颌首应道：“好，我往后不说了。”
气氛一时有些低沉。
子陌垂首看着她，偏淡的眸色瞧不真切里头的情绪，他继续道：“还有用自己的血喂灵兽，以后万不能行。”
他语气淡淡，却是毋庸置疑。
薛月皱了下眉，沉默了，这个是她不知道怎么答应的。
就算是现在应下来了，多半也是哄他的。
灵兽若是一日不彻底摆脱日为灵夜为凶的循环，她就一日不能做出这样的承若，这是上苍给她留下的劫数。
而这件事情的解决办法她想了许多，甚至故意接近他想要利用他，凝樱也是为她百般的出谋划策，一步一步拉着别人替她万劫不复。
其实这样太过不公平了，自己活了太长的岁月，没滋没味的，就算死了也不过就是世间多了抹尘土，没有多少人会记挂起她的。凝樱他们或许会有一时的伤情，可也该仅限于此罢了。
而子陌，风华正茂的年纪，举世难寻的修为，应是整个上天庭都为之骄傲的存在。
他若是替自己负了劫难，太过可惜无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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