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小楼夜歌（1/2）
荒凉的山坡上盖着一栋小楼，月光披洒在小楼的木板上，远远望去分外惨白。www.dizhu.org每至深夜，小楼里便会传来歌声，不成曲调的哽咽，莫名让人沉迷的歌声。仿佛是从颓败的篱墙上伸出一朵娇艳至极的红花，越是鲜艳，越觉得荒凉。
推开小楼的门窗，可以看见里面摆着一口大水缸。小楼里掏了一个洞，一根竹管一头伸在洞里，一头架在水缸上。山泉水哗啦啦地从竹管上流下来，灌进水缸，水缸满溢出来，水哗啦啦地泻在地板上。
移目小窗边，一个墨绿卷发，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鲛尾的鲛女靠在那里。那幽幽的、凄楚的歌声便从她嘴中发出，在澄静的夜空下回荡着。月光渐渐暗了下去。
鲛女一边歌唱，一边落泪，落下的泪珠滚动了两下，就在昏暗的夜色里变幻成了莹润的珍珠。鲛女将那珍珠一粒粒捡起，放到一旁的木匣子里。
“嘭——哐当——”门突然被人大力撞开，夜风猛的灌进来，仿佛要将人淹没。酒气弥漫在空气中，那撞进来的人缓慢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朝着鲛女走去。
仿佛是被扼住了喉咙的恐惧，鲛女僵在原地。在昏暗中，她的一双碧蓝色的眼睛直瞪瞪地向前望着，像是夜光石一般微微地发光。
“看什么看？”“啪！”那人一巴掌甩在鲛女脸上，将盛满珍珠的木匣塞进怀里，踉踉跄跄地朝外走着。
鲛女仿佛被这一巴掌打回了神，迅疾的一道闪电般，“扑通”跳进了大缸里。水花四溅，像是深夜突然盛开的昙花，而她就是花心。
“妈的，你个蠢货！”那人被劈头盖脸溅了一身的水，顿时就酒醒了一半，骂骂咧咧的转过了身。
那人从旁边的梁上取下一根长的带着倒刺的鞭子，涨红了脸，不知是被水泼怒的，还是酒气上头醺的。总之他发狠的，疯了似的，疯狂往水里鞭打着。
鲛女躲在缸底，用碧蓝的眼睛看着，那鞭子进了水里力道已经减弱不少，却还是痛的，倒刺勾起肉花，殷红的血花便如墨一般晕染开了。
那人发泄一通后，丢开了鞭子，搂着匣子，走出了门，又转身，将门关上，拉过铜锁，锁上。锁住了这扇门，也锁住了里面那血腥的凄惨。
“阿娘，我想回家。”鲛女躺在缸底，直愣愣地盯着结了蛛网的房梁，喃喃自语道。
后来，夜里下了一场雨，“嘀嗒！嘀嗒！”的雨声越来越密集。窗外的深夜越发黑暗，仿佛一只巨兽吞噬着星空。
鲛女从水缸里爬了出来，她的尾巴上钉着一根铁链，铁链分成两股，一端钉在左边房梁上，一端钉在右边房梁上。她只能在水缸和右边的窗户之间移动，否则铁链就会扯断她的尾巴。
“阿娘，我想回家。”窗外一道闪电亮过，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闪电照亮了鲛女的面孔，惨白的，而且凄楚。在下一道闪电亮起之前，鲛女忽然迅速靠近窗边，仰头看着黑沉沉的天空。www.dizhu.org
鲛尾拍打着木板，“啪！啪！啪！”，一声一声与鲛女缓慢的心跳同节奏。碧蓝的眼珠中划过一道微光，她忽然伸出了手指，指向那天空。一道水线，从她的指间飞射而出，直直连接着天上的闪电。
电光顺着水线噼啪作响，一路直下，劈向了小楼。这座建在荒凉山坡，深夜里会传来歌声的小楼在一阵炸开的电光中轰然倒下。
揣着木匣子，走在下山路上的那人听到声音，回头望了一眼，就见到漫天的大雨中，那栋小楼火光冲天。
“妈的！那个蠢货又搞什么妖蛾子！”那人骂了一声，提步快速朝着坍塌着火的小楼跑去。待他跑到时，火已经渐渐熄灭了，只剩一片黑黢黢的废墟火灰。
“蠢货！蠢货！真是个蠢货！”那人怀中的木匣子掉了下来，珍珠滚落一地。他冒着大雨，惊慌失措地翻开烧焦的木梁，在废墟中寻找着。
良久，雨已经停了，天边慢慢泛起微光来，天还是阴阴的，远处的山顶上白雾缭绕，间或露出一点青色。那人颓然的坐在废墟上，满脸的生无可恋，忽然捂面放声大哭起来。
那哭声太大，惊得丛林间的栖鸟飞起，呱呱叫着飞到了天边。一颗松树下，松针堆里，埋着一个人身鲛尾的鲛人。那鲛人浑身焦黑，一惊一乍地从松针堆里坐起来。
她全身都是焦黑的，唯有一双碧蓝的眼睛在放着光，像是初升的太阳。鲛女为了这一天，准备了七年，被折磨了十年。现在，她终于逃了出来，迎接真正属于她的天地。
鲛女属于深海鲛人族，六岁时与家人失散，然后就被人族抓住囚禁，靠眼泪换取食物。七年前，她偶然发现自己拥有控水的能力，于是一直在寻找逃走的机会。她试着逃走过许多回，之前每一次都失败了。
鲛女望向丛林外那黑黢黢的一片废墟，忽略废墟上那个痛哭流涕的人，头也不回地朝着丛林深处游走。
越往里走，树木越是茂盛，遇到的动物也越是胆大。鲛女甚至碰到了一只黑红相间的毒蛇，那毒蛇吐着信子，却不敢张嘴咬鲛女一口。不知游走了多久，鲛女又累又饿，身上的伤也隐隐作痛。
“啊！水！”游走到一处深潭后，鲛女忽然眼前一亮，加快了速度，一头扎进了水里。
作为鲛族，天性喜水。鲛女将水里的所有鱼虾水类都吃了个干净，然后趴在水潭边上的大石头上眯着眼睛晒太阳。
一阵悉索声由远及近地传来，是鞋底踩在落叶上的声音。鲛女忽然惊醒，悄悄地泅入水潭中，躲在水底一块大石头后面。
“容大祭司，你看这边有个水潭，不如我们休息一下再继续赶路吧。”一个红衣的少年从路边改道，蹦跳着走到潭边，弯腰掬起水喝了几口。
潭底的鲛女越发将自己往水深处藏去，只希望少年快些离开。
“咦这里刚刚好像有人。”少年指着潭边大石头上的水渍疑惑出声，举目四处张望着。
这时，水底那块鲛女藏身的大石头忽然松动，发出细微的声音。鲛女的神经紧绷，紧紧盯着水面，期盼那少年没有发现。
那少年似乎真的没有听见，张望一会儿后，就走离了潭边。鲛女正要松一口气，就听见头顶上传来一阵大笑，“哈哈哈，这里果然有人，被我发现了吧！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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