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易醉（1/2）

庐州城玉香院里，大白天的仍旧是人来人往，娇声媚语不绝，轻歌曼舞不息，整一个脂粉堆里的温柔乡。碧凝一觉睡到日上三杆，伸了伸懒腰，待身边的小丫鬟服侍她洗簌完毕，方才问道：“今儿可有客来找我？”

小丫鬟答道：“今儿一大早方妈妈就派人来问，说是城南王二公子做寿，想请姑娘去府上唱一曲儿，出千金。我想着姑娘素日里就嫌弃那王二公子长得寒碜，十有**不会答应，便没有叫姑娘起来，只推说姑娘身上不舒服，等好一些再回。”

碧凝捂着嘴打了一个呵欠，满意地拍了拍小丫鬟的脑袋，说道：“果然还是你机灵，那个什么王二公子，长得跟个开了瓢的西瓜似的，我才不去。”

她支颐坐在菱花镜前，看着自己保养得当的脸。窗外的梧桐叶子落干净了，院子里的小厮在清扫昨夜的积雪。自从上一段恋情结束之后，她已经有大半年没接过客了，平日里顶多给那些长得不错的富家公子唱几句艳曲，喝几杯小酒。想到前几日在铁匠铺见到的明如玉，她的眼神黯淡下来。本就知道两人无缘无份，自己一片芳心注定了付诸流水，可见到那样苍白安静的他，碧凝心里就停不住地去想他。她哀愁了好一会儿，觉得屋里实在闷不过，便叫上小丫鬟准备出去走走。

玉香院占地十多亩，楼台亭阁，水汀坞榭，弯弯绕绕的出个门都要走老半天。碧凝一路上碰着了好几个穿红着绿的美人儿，近来官府富贵人家的老爷们都忙于年终的各种事务，府中二代们无人管教，是以大白天地都敢明目张胆地逛窑子。其中一个华袿飞髾，面若秋月，身型袅娜的女子，手执纨扇，远远地探着脖子望碧凝。她身旁站着个锦衣华服的俊俏公子，也在往碧凝这边望。小丫鬟嘴巴一撅，小声跟碧凝嘀咕道：“那不是李知府家的小公子吗？前年还跟姑娘赌咒发誓说只爱姑娘一个，不出几个月就开始左拥右抱了。他眼光也不怎么样，寇如兰这种都看得上。”

那探着脖子望碧凝的便是寇如兰，也算是玉香院里的一个牌面。她那衣裳层层叠叠，果真同花儿似的，头上还戴着朵宫纱堆的红牡丹，要多艳丽有多艳丽。碧凝看到旁边那男人，心里已静若止水。本就是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他如今搂谁抱谁又同自己何干？她撇开眼，打算就这么过去，可寇如兰这个不省事的偏偏要扭着腰走来，纨扇半遮面，细声细气地说道：“妹妹病了这么久，今儿怎么有兴致，一早儿便跑园子里来了？可是要见哪位客人？”

一旁的李小公子也走上前来，朝碧凝作揖道：“多日未见，姑娘可还好？”脸上却仍是当初深情款款的神色，一双眼睛盯着碧凝不放。

寇如兰轻咳一声，李小公子总算念念不舍地收回目光。碧凝不冷不热地福了福身，说道：“姐姐说笑了，我可不像姐姐，大清早的哪儿有客要见。不过是在家有些闷，想出去逛逛罢了。”这声音如珠玉击磬，让李小公子半边身子发了酥。

寇如兰正想说什么，李小公子抢着道：“今日阳光正好，我也觉得园中闷得慌。兰儿，不如咱们就同碧凝姑娘一块儿出去转转？”

寇如兰本想借李小公子来羞辱一番碧凝，却没想到这李小公子是个没骨头的，一见碧凝便色心又起，竟也顾不得现在的相好就在一边。寇如兰气的一口银牙打颤，端着纨扇遮着脸，只是假装咳嗽。碧凝却温婉一笑，说道：“李公子，有如兰姐姐这等美色在，碧凝就不碍你的眼了，况且……”她瞥见玉香院老鸨方妈妈领着一个男子正往这边走来，笑着说道：“况且，我眼下也来了客人，恕碧凝无法奉陪了。”说罢便撇下气的发抖的寇如兰和一脸茫然的李小公子，娇声向方妈妈那边迎去：“妈妈，您可是要去找我？”

方妈妈见了碧凝，便跟见着了聚宝盆似的，一张老脸笑开了花，捏着嗓子道：“我的儿，方才你丫头说你身上不舒服，王二公子的邀都推了，这会子怎么又跑园子里来了？”说罢便指着旁边的男子说道：“这位是云公子，北边来做生意的，点名儿要见你呢！这不，正巧就碰着啦！”

碧凝早知道，由着方妈妈亲自带进来的人必定是富贵非常，这样的人又十有**非头牌不点，因此方才便判定这陌生男子必定是来找自己的。她定睛一看，心里不由得暗暗一惊：好俊的容貌！只见这人身材颀长，一袭绛云纹白底长衫，玉带金冠，双眉入鬓，凤目似笑非笑，一身风姿，竟是绝代无双。

碧凝定了定神，福身道：“云公子。”礼貌中透露着几分疏远淡漠，很符合一代名妓的身份。

云公子嘴角弯起一个优雅的弧度，抬了抬手道：“不必多礼，起身吧。”这声音极有磁性，整个人说不出的矜贵。碧凝只觉得自己不知死过多少次的心似乎又有了春风吹又生的气象。

方妈妈一看碧凝这样子就知道有戏，笑道：“既然云公子同碧凝这么有缘，那我就不在一边碍眼了。儿啊，云公子初来乍到，你可要好好陪他逛逛。”说罢，朝碧凝使了个眼色，便甩着帕子一扭一扭地走远了。

碧凝虽然是个看脸的，但到底没有色令智昏。云公子这样的容貌气度，举世罕见，不用想也知道是个大有身份的，绝不会只是“北边来做生意”这么简单。

缓了缓砰砰直跳的小心脏，碧凝礼貌地问道：“云公子是想在园子里逛逛，还是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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