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1/2）

大章一十九年，八月下旬。

碧空火伞高张，焦黄桂花开得正灿烂，一串串琳琅坠满枝头，香气浓郁，熏得行人头目昏昏沉沉。苦蝉藏在树荫下终日嘶鸣，直至耗尽最后一口气，收敛薄翅重新落入尘土。中秋节的花灯还未撤去，竹竿巷临街商铺尚沉浸在一片火红之中，唯有八聚楼前挂着两盏精巧双层玻璃灯，仿若巨浪之下升起的一枚绝世珍珠。

玻璃灯上惟妙惟肖雕着二龙戏珠，风一吹，内层玻璃随之转动，龙便如在云中腾飞一般，引得一众人驻足观看。人群当中站着位曼妙姑娘，且看他二八年纪，眉淡如月，星眸含情，半片轻纱半遮半掩芙蓉面，罗袖交叠盖住一掐袅娜杨柳腰。

人头攒动，你推我拉争抢着看稀奇玻璃灯，小姑娘却似不为灯来，但见他蛾眉紧蹙，面露隐忍，纤指轻提绣罗裙，玲珑贝齿轻咬淡朱唇，一语不发低着头，全然没注意到慢慢贴近身边的两三登徒浪子。来看灯的多数是附近街坊邻居，独他一个生人，有好事妇人交头耳语，可说来说去也无人知道他究竟从何而来。

忽听暗巷口一人朗声叫到：“央妹儿！”

小姑娘眼珠一转，立刻抬起头，笑眯眯应道：“大哥，我在这儿看灯哩，就来。”，他声音喊得极小，仿佛是说给自己听。说罢抽身正要离去，却被人一把攥住了腕子，小姑娘连忙扭头，原是一大胆闲汉，偷看不足竟然上手捉人。

那人虚情假意笑道：“那里去，小娘子夫家何处？为何独自出门看灯？”

小姑娘恐惹人着眼，眉尖紧锁低声骂道：“好没羞的汉子，还不快松手。”，向旁一挣，却被另一人截住退路。

闲汉贱笑道：“了不得，这雌儿好大的脾气。”

另一闲汉帮衬附和道：“小娘子你细瞧，这位爷是吴尚书的亲舅公。”

小姑娘抬脸飞快打量一圈，低头娇滴滴一笑，肩膀轻轻撞了下闲汉，柔声道：“我的爷，小女眼拙错把天认作地，这儿人多口杂，哥儿若有意，咱们旁边说话。”

这闲汉的大娘子原是吴尚书一房爱妾的大妗子，自己并没什么正经行当，旬日里在街上散逛，嫖馆里拈花惹草第一流。他不料这女子竟如此泼辣大胆，先是一怔，玩味笑道：“小娘子休来糊弄你谢大爷。”

小姑娘反手偷偷在汉子手上拧了一把，低声道：“我的爷，你若不信我又有什么法子。一早闻吴大爷威名，怎敢欺瞒。”

曼睇横波，佳期暗定，原是多情遇风流。

背着人群，小姑娘将一叠四方帕子塞到闲汉手中，贴着耳朵道：“我的爷，我家大哥在旁看着不方便支吾，你若真有意，只等着太阳一落，便来白家酒馆。”

闲汉听后先酥了半边，直道：“一定来，一定来。”

小娘子欠了个身便向那暗巷走去，临到前又回眸一笑，撩得那闲汉恨不能生死相许。

这汉子眼睛直勾勾盯着小娘子，眼见他走到暗巷口，与一白衣壮汉会面后并肩离去，直到再看不得才回过神。一想到喜得佳人，顿时兴致高昂，挥别了两个帮闲，喜气洋洋往家走。

走到小娘子离去的暗巷，一抬头，正瞧见白家酒幌子迎风招摇，不由驻足一笑，暗道：一年走了上千遍，竟不知这儿还有个酒馆。脚不由自主向暗巷内走去。

“咚”

这汉子忽觉后背一痛，回头望去，身后巷子口不知何时站着个邋里邋遢的毛头小娃娃，身披破布，披头散发，一副叫花子打扮。小娃娃撺拳在侧，面无表情看着自己，身边磊着小堆石头子。许是暗巷内久不见光故而潮湿阴冷，青砖缝中绿苔茂盛，更显得阴森。闲汉叫他盯得没由来后背一阵发毛，心中腾地烧起股怒火，驱道：“嘁嘁嘁，本大爷没钱给你。”

“咚”

小娃娃弯腰拾起块石子向他丢去。

闲汉怒道：“他奶奶的，哪儿来的毛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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