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1/2）
姬殊率先打破尴尬，笑了笑, 对林芳歇道：“我睡外间小榻便是, 你好好歇着。”
林芳歇两手叠在胸前，没有作声。
姬殊看看她，微叹一声走了出去。
隔着屏风, 林芳歇看见他模糊的身影, 和衣在外间的小榻上睡下。看着他的影子, 不知为何, 林芳歇心头莫名漫上一阵酸楚。
林芳歇也没有脱衣，脱了鞋在榻上侧躺下, 盖熄了烛火。房里防蚊虫的香料淡淡钻入鼻息, 夜里热, 窗户开着, 窗外晓月初升，月光洒进屋里, 落地一片霜色。
屋里很静, 姬殊能听到林芳歇平稳的呼吸声, 忽地开口道：“阿珊……你能不能给我讲讲……你的过去……”
“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事？”林芳歇闭着眼问道。
姬殊轻笑一声：“你刚嫁给我时，我以为你会受不了这种安排，会寻死，那时我便想着，还是和你离远些，不然平白惹你烦。可你嫁来后的每一天，却没有不开心, 反而像回了自己家一般自在。那时我便觉得，有些看不透你。”
清冷的月色中，林芳歇不由失笑，她曾经也觉得看不透姬殊在想些什么，闹了半天，原来他看自己，和自己看他是一样。
林芳歇本不想理，但转念一想，他俩之间也没什么深仇大恨，所作所为，对她也还尊重。便道：“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爹扶正妾室，从此之后，我也等于没了爹。我不到十一岁的时候，爹爹过世，清儿袭爵，但清儿比我还小，家中一切，就到了继母手里。为着在外头的面子，郑氏倒没有薄待我。但真真正正折磨人的，往往不是那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就是一些很琐碎的事，看她脸色，受下人排挤。”
林芳歇不禁又想起了琴瑟，微叹一声：“我曾经受困于教养，若受了什么委屈，实在做不到开口与他们争执。琴瑟看不过眼，就替我开口敲打他们。琴瑟因牙尖嘴利，常见厌与人，我却很感激她，替我说了很多我想说说不出口的话。再后来，卫君定下我去朝歌为妃，继母为了自己女儿的前程，便叫我嫁给了你。”
姬殊听着颇为心疼，他虽然爹娘不在身边，却还有个盼头，但是林芳歇，连盼头都没有，他不禁蹙眉发问：“那当时你继母要你嫁给我，你没有反抗吗？如果你反抗，就多一点机会，兴许、兴许能嫁给比我强很多的普通人家。”
林芳歇笑笑道：“这世上什么都靠不住。想依靠娘，却抵不过命运，爹也靠不住，什么权势、什么富贵，说倒便倒，说失去便失去，根本没有争得必要。我也懒得去跟郑氏争那一口喘息，只想早早看不见那些人。有时候想着，我这样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好没意思。”没有她想要的东西，也没有她惦记的人。
听完这番话，姬殊似乎才真的了解了林芳歇，问出了最后一个疑惑：“你那日说，西郊的姬殊可以是你夫君，但齐国的公子殊不成。这是为什么？”
林芳歇莫名想起了姬殊的哥哥姬泓：“不是谁都向你大嫂一般好命，能嫁一个像你大哥一样的夫君。”
姬殊明白了，原是林芳歇担心，有朝一日他会纳妾，再经历过去林府中经历过的一切，这就是她不接纳现在这个姬殊的原因。
沉默了好半晌，林芳歇以为姬殊不说话了，迷迷糊糊间已有了睡意，朦胧中，隐约听到姬殊如山间清涧般的声音：“阿珊，如果我答应你，无论今后我是何模样，都不会纳妾，就像大哥一样，只有一个妻子，你会重新和我在一起吗？”
林芳歇闭着眼睛，轻声回道：“我相信此时此刻，你的承诺是真心实意。但……人总会变得，你今日这般想，不代表日后你也这般想。”
姬殊命中注定不会是普通人，以后在他眼前的，就是花花世界朗朗乾坤，人，很难不改初心。
“早些睡吧……”林芳歇翻身转进床榻里侧，渐渐陷入了迷梦中。
第二日一早，林芳歇被耀眼的晨光晃醒，睁开眼，穿好鞋走出去，却见外间姬殊的床榻已经空了，想来姬泓带他进宫去了。
姬殊不在屋里，林芳歇这才脱下昨日穿得衣服，重新换了一套，在梳妆台前坐下。
忽地瞥见妆台上有一张对折的花笺，墨迹还是湿得，林芳歇不解，拿起花笺，将其打开，但见姬殊如他人一般俊逸的字迹呈现在眼前：
我知你有家好似无家，亦知你无所惦念，无所牵挂，深觉人世无趣。但再黑暗之处，总会有一点光明，哪怕是萤火之光，微不足道，也应该竭力将它抓住。我想成为你的牵挂，你的惦念，做你的家人。
林芳歇合上花笺，将其放回桌面上，拿起梳子梳头。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将一个人放在心上过，亦从未体会过，想着一个人，念着一个人的感觉。那种哪怕只是仰望他的背影，心间都能泛起幸福。
那种仰望一个人的崇拜，恋慕一个人的幸福，林芳歇幼时，曾在文大夫家姐姐的面上看见过。可是像她这样的人，出逃异国，无依无靠，又怎么敢去肖想？即便是想了，爱了，她又怎么敢将自己全然系于姬殊身上？只怕到时候，死无葬身之地。
林芳歇梳好头发，准备去找姬夫人一起去吃早饭，站起身的瞬间，目光不自主又落在桌上的花笺上。
盯着那花笺看了片刻，林芳歇拿起它，将它收进了妆匣里。不管日后如何，这张花笺，她想留住……
收好花笺，林芳歇起身下楼，去了姬夫人所在的暖阁。
姬殊一早就跟着姬泓去了齐宫，等姬泓下了朝，找到一直在马车内等着的姬殊，对他道：“我现在带你去大王书房，下来吧。”
姬殊早在车内忐忑的一早上，手心里全是汗，姬泓叫他，他没有动身，抿了抿唇，对姬泓道：“大哥……有件事我想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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