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1/2）
姬黎派出去的人, 很快淹没在人海中, 街道上依旧是方才平静如水的模样, 人潮往来, 嬉笑怒骂。
数罪并罚, 公子执已被下狱，而郁郁不得志多年的公孙籍，已闻风而逃, 眼下齐王已下令追捕, 尚未有着落。
姬殊尚身在王室之外, 但齐国宫内的局势, 在这场震惊朝野的夺嫡阴谋中, 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王后本以为, 滨州一事，足以叫黎夫人母子翻不了身，这期间, 她花了不少功夫落井下石, 但万没想到，坦之间的功夫, 下大狱的成了她的儿子。
此时此刻, 王后正跪在齐王殿外，苦苦求情，恳请大王查明真相，还姬执一个清白。
奈何公子黎和令尹谋划已久，步步缜密, 齐王派人查处的每一步，都在他们的套中，公子执和王后，除了哭诉求情，再无旁的法子证明清白。
齐王不胜厌烦，将王后关进了宫里，公子执在狱中被赐了鸩酒。
短短几日的功夫，王后好似老了很多，昔日尊贵的宫殿，而今宛如死人窟，紧闭的宫门内，除了王后的两个陪嫁嬷嬷，再无旁人。
王后靠着木柱瘫坐在地上，赤着足，身着寝衣，发髻凌乱，双目干枯无神，也不知是不是眼泪流得太多的缘故。她手里紧紧攥着姬执幼时穿过的贴身小衣，不吃不喝已经几日。
随侍的嬷嬷，复又端了饭菜上来，端在王后身侧劝慰道：“王后，大王并未说要废了王后，如今您这般不吃不喝，只怕会叫大王更加恼火。”
王后恍若未闻，依旧目光呆滞的盯着地面。
嬷嬷复又劝道：“王后！您好好想想，若您一直这般一蹶不振下去，可就如了穆夫人的愿。日后这朝堂后宫，就都是他们娘俩说了算了。公子是不在了，可公子的孩子们还在啊，您可想过，真到了那日，您怎么办？公子的孩子又该怎么办？奴婢知道您心里有多痛，可您必须撑下去啊。”
听到嬷嬷提起几个孙儿，王后的目光，这才动了一下，闪过一丝慌张。
嬷嬷见终于有了些效果，趁热打铁道：“王后，您振作起来，您还要护着孙儿们，还要给公子报仇，您若是倒下了，那孩子们就真的没有任何指望了。”
“是啊……”王后摊开紧攥的手，看着儿子的小衣，神色间满是难以言喻的悲伤，只是眼中再无泪水落下：“在这齐宫里斗了半辈子，如今执儿已死，我没什么指望了，只盼着大王不要厌弃我，能叫我护着执儿的骨肉。”
嬷嬷眼中含了泪水，强笑着劝道：“王后言重了，公子的孩子，也是大王的孙儿，大王焉有不疼的道理？就算是罚了公子，日后王后有意相护，大王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偏袒着王后的。”
王后苦笑：“可还记得当年虞美人的孩子？刚刚出生，我都来不及动手，就被大王送离了齐宫，大王何等凉薄？除了对虞美人，留着一份少年初见的心外，对旁人，可还有半丝情分？”
王后将手中小衣放进怀里，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接过嬷嬷手中的碗筷，一口一口的将饭菜送进了口中。
逝去的人，在时间的流淌中，渐渐被人遗忘。临城下了这个秋末的最后一场雨，天气便越来越冷，人们纷纷换上了厚实的衣物。
公子执的事情渐渐平息下来，王后也慢慢如从前一般执掌后宫。最得意的自然是穆夫人，没有儿子可依仗的王后，就好似漂泊浮萍，迟早有一日，这后宫厚实她穆夫人说了算，便渐渐不讲王后放在眼里，日常请安什么的，穆夫人能不去便不去，日子过得愈发敞亮自得。
宫中出了这样的大事，虞美人思己及人，自然也万分担心自己的两个儿子，姬泓不好继续留在临城，得催促他早些回封地才是，还有殊儿，得叫他万事小心些，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被旁人发现身份。
虞美人担心着两个孩子，挑了个时间，出宫去了泓候府。
虞美人有些日子没来了，姬殊和姬泓自然惦念的紧，虞美人一来，姬泓便张罗着弄吃的弄久，一家人坐在一起，炜着羊肉，喝着暖酒，说着贴心话。
虞美人吃了一口酒，笑着看向林芳歇：“你和殊儿成亲也有些日子，怎么还不见动静？泓儿的孩子在封地，我这个当祖母的，就算是想，也见不着，可你和殊儿就在我跟前，还不早点儿叫我抱个孙子哄哄。”
林芳歇闻言，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尴尬的笑笑，姬殊见状，忙解围道：“母妃别急，儿子军中事务繁忙，到现在没有孩子，委实怪不得阿珊。”
虞美人闻言，佯装严肃，斥责道：“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冷落了妻子，家都齐不了，何谈在外立业？”
“是是是，母妃教训的是。那……”姬殊看了林芳歇一眼：“那儿子日后，就勤勉些。”
“咳……”听罢这话，林芳歇只觉面上一烧，她和姬殊尚无夫妻之实，这话听着当真难为情，也亏他说的出来。
姬殊自做了将军，性格比从前开朗了不少，说起玩笑来，一点儿不比性子爽朗的姬泓差，俩人不愧是亲兄弟，骨子里都是皮猴儿。
虞美人见着了林芳歇神色，转而对姬殊道：“瞧着你以前是个多老实的孩子，如今越发学着你哥哥说嘴了，好的不学，竟学坏的。”
姬泓在一旁听着不乐意了：“哎母妃，这可不能怪我。他若是真的老实，任凭十个姬泓也改变不了他。可见是天生如此，从前那都是装得。”
话音落，换姬殊不服气，又和姬泓拌起了嘴，惹得虞美人和姬夫人愈发高兴，林芳歇看着他们，心间渐渐流出暖意。记得很小的时候，爹和娘，还有她，他们一家人在一起，也曾有过这样的画面。
是她记忆中最美的部分，也是她后来穷尽一生所期待的平凡幸福，如今在现眼前，她心中说不出的温暖，手里抱着汤婆子，静静的在一旁看着他们其乐融融的画面，好似怎么也看不够一般。
“好了好了。”虞美人打断他们两个，说道：“别贫嘴了，跟你们说些正经事。”
虞美人看向姬殊，问道：“你的将军府修葺的如何了？”
姬殊回道：“过几日就能完工，年前应该就能搬过去了。”
虞美人点点头：“那就好，早些搬走，你住在你哥哥这里，偷偷摸摸的总不是办法。”
“儿子知道。”姬殊认真应下。
虞美人又问姬泓：“你打算何时回封地？”
姬泓说道：“年后回去吧，左右过年要觐见大王。我已经很多年，没有陪母妃过过年了，今年弟弟也在，就叫我们兄弟两个，好好陪您过个年。”
虞美人听罢，神色间有些感慨，点头道：“也好，冬季路难行，等开春再走吧。只是不知，我孙子孙女，是个什么可爱模样。”
姬泓笑笑道：“儿子知道母妃念着两个小的，等过几年，他们年纪再大点儿，我就带他们回来看母妃。”
“好。”虞美人面上有了些许期待，拍拍姬泓搭在自己小臂上的手。
羊肉的香味飘得满屋子都是，姬泓起了盖子，香味愈发浓郁：“熟了，吃吧。”
话音落，一家人拿起筷子，坐在一起吃了起来。
可谁知，没吃完一锅呢，就听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虞美人不解道：“大半夜的，你府里什么人这般放肆？”
姬泓亦是一脸茫然，放下筷子道：“我出去看看。”
姬泓刚刚起身，房门便叫人一脚踹开，但见两队宫中侍卫，从左右两边进了屋，将他们团团围住。
待侍卫站定，齐王身边的大监笑着走了进来，嗅一嗅这满屋的香气，又看了看桌上，挑眉道：“虞美人，吃得可还好啊？”
虞美人虚笑一下：“不知公公深夜前来何事？”
“何事？”公公面色一凛：“大王叫我夜里前来，已是给美人留了颜面。来人呀，带美人、小齐将军、泓候进宫。”
林芳歇听罢，心底莫名一慌，不由伸手按住了姬殊手臂，姬殊见她担心自己，看着她笑笑，安慰道：“别怕，等我回来。”
几人尚不知出了什么事，但大监如此阵仗前来，绝不是什么好事，好在这屋里的，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
，不见什么慌色，姬泓转而对林芳歇道：“弟妹，这些日子，我这府里的事，就劳烦你了。”
说罢，率先走出了屋外，姬殊冲林芳歇点一点头，跟了上去，虞美人拍拍姬夫人的手，冲她笑笑，而后也跟着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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