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1/2)
林清和两人离开后, 杨思齐立刻端起水杯, 毫无形象地一口气喝干,他瞟了一眼看了半天热闹置身事外的李导。
他要是知道林清和本来就对试镜能被录用上没报希望, 林清和最初的打算就是在他们这群人心中留下印象并且得到指导,他从头到尾被林清和物尽其用,他肯定不能简简单单就放过这个满心算盘的臭小子。
李导笑眯眯地调侃自己的忘年之交:“从没看见你这么尽心尽力过, 你这人向来疲懒, 我还是第一次瞅见你说这么多话的时候。老了,老了, 还大开眼界了。”
“那是你没看到我上课的时候, 对待学生,我可是非常有耐心的。”杨思齐不服气的争辩一句。
“你这模样, 让我想起了小思高三时候,请家里来的家庭补课教师,啰嗦的让我这个老头子都觉得害怕, 感觉你们好像把学生都当成了弱智。”李导有些往事不堪回首的语气感慨道。
那位敬职的老师一句话重复八百遍,这道题高考肯定出, 30分的大题你能说不要吗?一分能拉开多少人?别嫌我烦, 重复这么多次,也是为了让你记住。
杨思齐无所谓的耸耸肩, “倒不是我想把学生当成弱智,因为我也没有办法肯定, 其中到底有没有偶尔一两个智商比较特殊的存在, 只能一视同仁的把大家都认为是在低水平上, 而我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面面俱到的把我能教的都教到,否则等他们离开了学校,走步入社会,到时候一不小心暴露了弱智属性,那时我就想把他揪回学校里再教育都来不及,现在多听我啰嗦两句,总比到时候在社会上吃亏强的多。”
“偶尔遇上林清和这样的学生,你也挺惊喜的吧,不怪你愿意舍下精力,倒是这小家伙也争气,确实有表演的灵气,难得你引得这么上心。”李导摘下鼻梁上的老花镜,拽着衣角擦起来。
杨思齐这老妖精如同被林清和小妖精吸了精气似地,失去人样地没骨头一般瘫成一滩,跟刚刚高高在上的模样判若两人,“那是你没看过他的作品,要是你看过了,肯定舍不得让他跟我来学表演。”
李导来了兴致,“哦?我倒是听到过点风声,只是没仔细留意,照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要去看看。”
“事先说好,别跟我抢,小心我到时候翻脸不认人,我先给你打好提前量,省得你再扣我不敬老的帽子。”杨思齐像是一只护崽的老豹子,全身警惕性提到最高,他斜着眼看过去,如此不甚庄重的表情,在他做来也似嗔似喜风情万种。
李导大度的笑着摇了摇头。
杨思齐难得脸上出现严肃的表情,他思考了一下,认真说道,“李导,你知道我为什么依然愿意留在学校吗?尽管工资挣得不多,工作也非常的繁忙,而且要时不时的应对熊孩子惹出来层出不穷的麻烦,可是我能在这份工作中可以看到无限的希望,虽然孩子们的演技有时候青涩到惨不忍睹,可是正因为这份不够完满,有瑕疵,所以他们身上依然保有无限的成长的可能性,就是这份可以提升的空间,生机勃勃的成长性,我期待看见每一个孩子不同的未来,才让我心甘情愿的投身教育工作十年如一日。确实演技趋于完美的老演员很好,镜头感也好,剧本情节的发展节奏也好,他们都可以拿捏的恰到好处,而作为导演的你也不用太费心,可是,你要知道,一件事物只要达到了顶峰,那就只剩下衰败的趋势,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是你最后一件作品,所以你有些急于求成,失去了平常的心态,竟然准备采用已经定型的老演员,你曾经不是说过,当导演的最大的乐趣就在于,挖掘新演员身上无限的潜能,通过你的手,把他们打磨得发光发亮,所以你总是乐此不疲的把自己称为一个手艺人,而不是一位导演,但是这次你……”
杨思齐犹豫了一下,斟酌了半天,还是没有把话说完。
李导在这个圈子中浸淫几十年,早练就了一副玲珑心肝,杨思齐的未尽之言,他理解个通透,转头一想,可不就是如杨思齐所说,急功近利的人就会失去冷静的头脑,而他确实需要更慎重的思考。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种婉转的表达方式,竟然会转弯抹角啦?你作为朋友,不是应该第一时间提醒我,竟然看着我原地绕圈,还不提醒我。小杨,你该罚!”
“我这不是一直没找着机会说,再说别人都在的时候,我怎么好开口,还要顾虑着你的面子,毕竟你可是知名大导演!作为导演的威严性可是最重要的。”杨思齐毫不留情,倒打一耙。
李导失笑的摇了摇头,杨思齐也见好就收。
“饿啦饿啦,真是时间如流水,李导,挑个地点吧,我先敬个老。”
他本人要请客掏钱也能被杨思齐说的放荡不羁,不正经到极致。
李导无奈地笑着拍了拍肚子,感慨道:“你呀你!”
杨思齐这人咄咄逼人的让人不觉得讨厌,行事之间拿捏有度,强硬的作风也懂得适可而止,总之他是让人又爱又恨,他是带着刺的娇美蔷薇,将尖牙利爪隐藏在光亮柔软毛皮之下的猛兽。
席间,李导再次征询杨思齐人选定夺的意见。
杨大教授沾了点酒,脸上飘起绯色的红,他眯起眼遮住眼中的波光粼粼,“接下来说的都是我个人的观点,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你这,所以你就当成一个建议随便听听吧。”
“我确实应该听听不同的声音,不要有太多顾虑,你就当成一次朋友间的闲谈,你说吧。”李导坐直身体,态度端正地准备洗耳恭听杨教授的真知灼见。
“那我就有一说一,下午的话,我仔细想了一下,我说的其实还是不够周全,毕竟你的年岁和身体状况都摆在这里,导一部片子不像拍一条十几分钟的广告,也不像拍一两张的硬照,我在想你想要保质保量的完成,如果还要兼顾着雕琢新人的话,会不会对你的身体负担太大,这一观点我紧紧是站在朋友和家人的角度来考虑的。”
杨思齐说完抿了抿嘴角,用手指蘸着白酒胡乱地在桌上画一个看不出形状的图案,李导了然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下面的话,是我作为你这部片子的表演指导的角度来说的,你要是想十拿九稳少费心思,就采用付老师,人家是老演员,跟你又合作多次,彼此间都熟悉,默契感也不用刻意培养,工作也好开展,只不过他的年纪有一些稍微过大,只有这一点是我们需要特别考虑的。你要是想再度创造奇迹,你就采用新人,调教新人的乐趣可不是只有那么一星半点,看着绝世名器在手中一天天成型,最后声势浩大的横空出世,这种成就感你比我清楚。可是花费的心血也相当可观。想想倒是有趣得紧,一个大学还没毕业,一个还没结婚,两个人凑在一堆,绞尽脑汁的想怎么饰演爸爸,没体味过的经历,假的就是假的,不过有那么一点雕琢的价值,我倒是拭目以待想看看他们的结果,乐见其成他们弄假成真的一天。”
就像没吃过醋的人,无论别人如何形容,都体会不到酸。
人心都是偏的,杨思齐也不例外,他对林清和与沈慎然就是十分青眼有加。
杨思齐卷着舌头带着颤音,无端的让人想起情色两个字,可惜他面前坐的是一个上了年纪不懂风情的糟老头,不过他拐弯抹角别别扭扭的表达,老头倒是听懂了。
李导认同地点头:“那孩子敏锐的思维十分抓人眼球,没经历过的事物也能描绘的头头是道,他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料。”
当了一天背景板的陈九思这时突然出声,他态度诚恳地虚心请教,如一个初出茅庐好学的学生:“杨教授,我想请教一下,像是沈慎然的这种情况,除了真的让他去养育一个小孩,还有什么捷径让他表演父亲这个角色能够变得成熟,真实,饱满。”
头脑灵活的学霸最擅长现学现用,他手机上的镜头一直处于工作状态,屏幕上录像进行中的红点不断闪烁。
杨思齐轻笑,满意于陈九思勤学好问的态度,“很好的问题,确实我们不能为了演一个瘸子就把腿敲断,你可以多观察,多用心,换位思考一下,你没当过父亲,但是你当过儿子呀,哪一个父亲不是从儿子的角度一点点成长起来,你身边有这么多父亲和父亲的父亲,还有母亲的父亲,这么多的亲人供你观摩参考,他们对待儿女时的言行举止,他们行为背后更深层的动机与目的,这其中饱含的情感,都是可以是你探究的课题。作为演员,你需要的是把生活中你的所观所感深刻的记录下来,再用自己的语言动作诠释出来,而不是依靠一味地空想,想象只能算是你进入演员这个行当的入门,观看,揣摩,然后进行模仿,最后用自己的方式表达,这才是作为演员的艺术。”
杨思齐端起桌上的杯子轻抿一口,略薄的红唇沾染上一抹迷离的水色,他毫无意识的舔了舔嘴继续说道:“你的那个小朋友林清和倒是很有意思,他的想象庞大繁复,不过很可惜漏洞百出,只能证明他是个空想家,我百分百确定他没拎过任何一件重物,他要是有过提起重物的经历,肉|体就会自发的表现出来,一个人向上发力膝盖会自然弯曲酝酿力气然后在发力的一刻绷直,而不是像他那样傻乎乎的叉着两条腿,腿上的肌肉还是软呼呼的状态,胳膊用力也会带动肩背的肌肉张弛收缩,任何一个有过拎重物经历的人,也许无法像我说的这么细致,但第一观感肯定觉得他刚刚的动作奇怪,充满违和,林清和毛病众多,不过空想家跟梦想家只不过有一字之差,他经过打磨打磨就会成为新一代的梦想家可能性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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