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1/2）
渡了黄河后，南巡的队伍便开始走水路下江南, 浩浩荡荡的十余艘车船一齐扬起白帆驶在河面上, 最大的一艘足有二十丈长, 船上的船厢有三层，所经之处惊起涛天碧浪，颇为壮观。
即使上辈子已经登过一次这样的船，沈知颐立在甲板上看着碧波万顷，还是忍不住心潮澎湃。
然而波澜壮阔之景往往伴随着危险, 上一世沈知颐便在船上遭了暗算。
那时她和康婕妤同乘一艘船, 康婕妤在临行前暗中叫人将船上的围栏弄松了一根，又特意邀请她去那处赏景, 她自然地靠在了那根围栏上, 结果便跌入了水中。
她不谙水性, 差一点在水中呛死，好在康婕妤也不敢真的置她于死地，选了个比较平静的水域，侍卫没多久便将她捞了起来。
过后审问工部的时候，负责这艘船的官吏不敢将康婕妤供出来，抢先一步以死谢罪了, 因此沈知颐只能含恨吃了哑巴亏, 还要看着康婕妤装模作样地关怀着她。
这次同上一世一样, 她和康婕妤又在一艘船上, 况且她父亲前些时日还当朝驳了康婕妤父亲的面子, 康婕妤想必早已暗中下了手。
果然, 上了船没多久，康婕妤就开始邀请她到同样的地方赏景。
“瑾姐姐，你看远处的那座山，逶迤秀丽，形态别致，我们去甲板上看看吧？”
沈知颐捧着茶杯，懒懒地吹着：“外头风大，就在屋里也能看见。”
康婕妤愣了一下，又接着劝道：“嫔妾还看到外面水面上有水鸟，姐姐一起去瞧瞧吧。”
沈知颐喝了口茶，淡淡地说：“我不喜欢鸟。”
她默默地看着康婕妤装作不经意地诱她出去，心里暗暗发笑。
康婕妤一连几次劝说都没能成功，心中很是着急，不是说瑾嫔一向是最好说话的么？这么下去岂不是枉费了她的苦心准备。
就这么僵持着，船驶过了水流比较平稳的河段，在渡口停了一刻后，驶入了河口汇合处。一进河口，水流便变得湍急起来，车船也开始微微颠簸，沈知颐手里的杯盖晃得“叮叮”地作响。
她想，现在才是时候了，于是起身道：“康妹妹，看你如此想去甲板上，我一直拒绝也不好意思，现在便陪你出去看看吧。”
康婕妤看她表情诚挚，一时也琢磨不透她话里的意思，怯怯地回道：“姐姐，现在船身正颠簸，恐怕不适合看风景吧。”
“不就是要波涛汹涌的时候，才能看出情致么？”沈知颐笑了笑，起身出了厢房的门。
康婕妤眼看着她走到了自己做过手脚的栏杆旁，回头笑吟吟地望着自己，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觉得沈知颐绝对已经看破了她的伎俩，这时候叫她过去是要做什么？现下这么急的水，人若掉进去铁定一瞬就被卷走看不见了。
沈知颐看她没反应，提醒道：“妹妹怎么还坐着不动呢？”
“嫔……嫔妾被这船晃得有些头晕。”康婕妤已吓得说话都哆嗦起来。
沈知颐勾起唇角：“本宫的命令，你怕是还没有违抗的资格。”
康婕妤惊恐地望着她了然一切的眼神，双腿开始抑制不住地发软，她觉得瑾嫔和以前那个逆来顺受的人已完全不同了，褪去恬淡无争的外表，她的锋芒比谁都锐利。她只能一步一步地向外面艰难地移着。
沈知颐本是只想把她抓到栏杆边上晃两圈，吓吓她，让她以后绝了害人的心思，没想到一个声音却突然插进来。
“在说什么呢？”萧云昭竟悠然自得地从甲板上走了过来，看来是方才停靠在渡口时就上了她们的船。
康婕妤立即像看到了救星般，抽泣道：“皇上，臣妾真的不想去看风景！”
萧云昭莫名地看着她：“瑾嫔叫你看风景，又不是要杀了你，朕看这儿的风景着实不错。”
说着他走到了沈知颐的身边，不偏不倚地正好站在了康婕妤动过手脚的那根围栏前面。这下沈知颐和康婕妤一齐倒抽了一口气，紧张地盯着他。
萧云昭看见沈知颐的脸色，笑道：“朕又没说你的不是，这么害怕做什么。”
说着他便要伸手去扶眼前的围栏，沈知颐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望着两人交叠的手，萧云昭诧异了一下，然后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心想沈知颐现在居然对他如此热情，果然之前的方法是有效的。
“皇上，不如进屋喝杯茶吧？”沈知颐拉着他的手紧张地问。
“怎么，朕一来你就没了兴致？”
萧云昭边说边转过身来，作势要靠上后面的围栏，沈知颐迅速地反应了过来，情急之下只能伸出手，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腰。
萧云昭意外地望着她，心想沈知颐今天也太主动了吧，当着别人的面就这样搂他，不过他很是受用。
沈知颐飞快地想着要怎么不着痕迹地把他引开这里，而康婕妤已经开始准备溜之大吉了。
谁知这时水流忽然变得更湍急，船身一个颠簸，萧云昭怕她站不稳，特意搂住她的腰，带着她一起倚在了围栏上。
刹那间，围栏分崩离析，两人坠入河中，一个浪花迎面扑来，便再也看不见了。
船上的侍卫们立即纷纷跳入水中，康婕妤向后连连退了几步，一下子跌坐在甲板上，这下完了，不光是她，她全家上下都彻底完了。
这时她才猛然反应过来，大喊道：“快来人啊！皇上落水了！”
尖利的声音传到了临近的船上，又很快传至了前面太后的船，所有的船只即刻停下，船上的侍卫大臣们纷纷跳下水去寻人。
然而直到夕阳低垂了，这两人仍是不见踪影，一时船队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没人敢设想那个最可怖的结果。
沈知颐落水后，感觉自己一直被水流裹挟着剧烈起伏，周身一片寒冷刺骨，而她丝毫动弹不得。
好在萧云昭一直紧紧地将她抱在怀中，温热的体温从他胸前传来，让她忍不住贴近。萧云昭伸手捂住了她的口鼻，估计是怕她慌乱中在水里呼吸呛了水。
等到她胸口已经因憋气感到火辣辣的灼痛时，萧云昭终于将她托上了水面。沈知颐竭力地呼吸了几下，感觉神识才清楚了，看见眼前的萧云昭也是面色苍白，嘴唇冻得青紫，一边托她浮着水一边关切地盯着她。
沈知颐向他点了点头以示自己没事，他们现在已漂到了一个较为平静的河段，四周早已看不见了船队的踪迹。
萧云昭带着她游上了岸，这地方似乎很偏僻，河畔杂草丛生，若不是还有稀稀拉拉的几个捕鱼的围网，她真的要怀疑此处是不是荒无人烟。
沈知颐从水中站起来，萧云昭只看了她一眼，便移开了视线，侧脸泛起一丝薄红，默默地脱了外衫递给她。
沈知颐低头看了一眼，便涨红了脸。她今日穿了云锦料子的衣裳，湿了水虽不透，但却异常轻软贴身，堪堪勾勒出窈窕身段。
她迅速抓过萧云昭手里的外衫裹上，不过都是湿的，好像也并没有太大用处。
萧云昭轻咳了一声，开口道：“先生火把衣服烤干吧。”
他在河岸上捡了几根树枝，取出火折子，好在火折子封在竹筒里还没有被淹坏。
尝试了好几次，他才将火生了起来，唤她过来烤火。
沈知颐裹着衣服，不自在地慢慢挪到了火堆前坐下。她心里闷闷地想有萧云昭参与进来果然就没好事，她上辈子起码只是在平稳的水中泡了片刻，这下倒好，直接变成湍流历险。
她瞄了一眼萧云昭，却看到他正眉头紧锁，手臂发颤，像是在忍耐着什么。再定睛一看，她发现萧云昭的肩膀正在流血，因为中衣是玄色的所以难以注意到。
她忙问道：“皇上，您什么时候受的伤？”
萧云昭怕她难堪，没有直接看她，盯着火苗道：“方才在水中的时候撞了石头，无妨。我们刚才大抵在水中漂了二十里，进入了河道的分支，明早大概便会有人找到我们。”
沈知颐回想起他们在河里时，似乎是撞上了一个东西，但当时萧云昭将她紧紧地护在了怀里，她并没有感觉到是什么，想必他就是那时候被划伤的。
“不能一直在这儿等，”沈知颐看到他的肩膀还一直在沁血，坚定地说，“河水脏污，伤口不治的话会生疮疡的，这里有渔网，想必附近定有人居住。”
萧云昭迟疑了一下，道：“那你先将衣裳烤干。”
坐在火堆旁，衣服不久便基本干了，他们将火扑灭，准备从河边的一条小路走进去看看。
临走前，沈知颐忽然想到了什么，提议道：“我们可以将身上的物品放在河岸边，这样他们找过来时便知道我们在此处。”
萧云昭颔首同意，于是沈知颐将头上的发簪、花钿取下，连着萧云昭的玉佩，一齐放在了河岸边，才从小径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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