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2）

宁崧不傻，看了一眼彭翊那个样儿就会过意来。他发挥老奸巨猾的本性，面儿上波澜不惊，一点没磕巴地寒暄起来：“哎，天才，嘛呢？这我朋友，彭翊，就昨天那个。”

“啊，你好你好。”黑框眼镜小老头笑呵呵朝他点了点头，“我叫蔡湉。昨天表演很精彩呀。”

“哦……谢谢。”彭翊愣愣地应道，注意力根本不在蔡湉身上。程默平坐在他对面，垂着头，盯着桌子。他的黑眼圈又重了，整个人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点苍白。

“丁哥你还没见过吧，这是程默平，也是B校的，作曲专业的。”蔡湉介绍道，“我之前帮他们乐队弹吉他来着。”

“哟，玩乐队啊？”宁崧问程默平。很正常一句话，在彭翊听来阴阳怪气的，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自己心里确实阴阳怪气地想了那么一句：还玩乐队呢？

程默平有点局促地勉强笑了一下：“算是吧，最近也没玩了。”

宁崧功力深厚，丝毫没被这个程默平典型的含糊不清、难以接茬的回答绊着，跨栏一样爽快地拿过菜单来：“吃啥？”

他和蔡湉你一言我一语，三下五除二在点菜单上挑了一堆勾。彭翊心思不在那上，宁崧把笔塞给他，他就瞎选了两个。

“我都行，你们点吧。”程默平说，像个假人似地坐在那，只负责给空气里增添不自然。

蔡湉和宁崧一样，对彭翊和程默平之间肉眼可见的怪异气氛视而不见，气定神闲地叫来服务员，把点菜单递过去，然后站起身来：“听说他们家的蘸料很好吃，来丁哥，咱们去拿一点。”

宁崧心领神会，跟蔡湉走了，留彭翊和程默平面对面坐着。

原来是瓮中捉鳖呢，彭翊忿忿地想。按说是他比较有理，他们见了面，应该他先发制人去质问程默平。但程默平看到他时完全没有吃惊，显然是刻意设了个套儿，就是来找他的。这样一来，事情就没按照彭翊在脑中多次排演过的情形发展；他不仅很被动，还有种自己成了王八的感觉。

服务员端着涮锅过来，放在他们中间。程默平趁着这个空档，终于做好心理准备似地抬起头来。

“你们怎么来的？远不远？”他问。

这个切入方式很安全，不痛不痒，非常有程默平的风格，也因此一下就把彭翊给点着了。

“远不远关你什么事？”

程默平被烫到似地往后缩了一下，过了一秒才恢复过来。

“……就是没想到你也在波士顿。”他低声说，几乎被汤底开始沸腾的声音盖过去。

他的头又垂下去，像一棵蔫巴巴的植物。

彭翊看他这个样子，毫无准备地被撞了一下似的。离他们在车站分开还不到一个月，当时的场景历历在目，但久违地这么好好看着程默平，彭翊才发现他记忆中的对方有多么缺乏细节——程默平耳朵的轮廓，眨眼时颤动的睫毛，咬着嘴唇的样子，捏手指的小动作，都像是被忘在狭小缝隙里的硬币，见到他的一瞬间才忽然都滚落出来。

彭翊短暂地心软了一秒，但还不足以浇灭他憋了这么久的怨气。“怎么着？本来打算玩儿完就跑？”

“不是，我……”程默平说，下半句化为叹出的一口气，抬起手去揉眉心，浑身散发出疲倦的气息。他闭着眼睛，整理了一会儿自己似的，然后才睁开。

“我知道我做的一些事可能让你误会了。我以为不会再见面了，怕再拖下去更是吊着你，才那样的。是我没处理好，对不起。”

程默平说得很轻又很慢，丝毫没有了之前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势，没有那种玻璃罩子一样的面无表情，反而把彭翊打了个措手不及。

误会什么？

误会他喜欢我？

一个彭翊很久以前想过，但很快抛到脑后的想法划过他脑中：万一程默平确实真的没有那个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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