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仇(1/2)
廉贞与杨凌风在屋内攀谈了大概一炷香的工夫,才换了杨原进去。她扔下手中编织到一半的蛐蛐,擦肩而过时廉贞叮嘱:“少主尽量不要与教主起冲突。”杨原无可奈何地答应:“知道了。”
杨凌风伫立在窗边,侧脸线条俊美朗逸,宽大的衣袍飘然如仙,杨原突然有些理解了为什么他的宠侍们对他死心塌地、千方百计想获得他的垂青。
杨凌风淡淡开口:“此次出行,倒是没有辜负我的期待。”
杨原皮笑肉不笑:“哪里,是父亲算无遗策。”
杨凌风回首,目光隐含锋芒,后又消散,颇为不快道:“又含怨气。”杨原回呛:“不敢有怨。”
杨凌风叹道:“让你帮我做点事,比登天还难,回来了还要甩脸色。旁人若敢如此,早不知死几百回了。”
杨原忍不住道:“你既然知道我不想去,何必强求我去?表面上说全权委托我,可实际上派了七星去,还让廉贞见机行事。你难道就是为了作弄我吗?”
“作弄?”杨凌风眉宇微轩,目光中透露出复杂的情愫,“你以为我关心他们的死活吗?你去我才留下了他们的命,你不去他们就只有死。”杨原冷笑:“所以我要感谢你的恩典吗?”杨凌风本来怒火中烧,可是瞧见少年倔强清冽的眉目,想到某个人固执时也是这副模样,火气又下去了,挥挥手道:“我不想和你争执。”
杨原问:“你真的不会伤害他们?”
“若是要取他们性命,多的是法子,又何必费力活捉他们来?”杨凌风换了个话题,“你与李钝交过手了?”杨原沉默片刻后回答:“是。”
“人宗的武功如何呀?”
提到武功方面的事杨原态度稍微和缓,点头称赞道:“超凡脱俗,深不可测。只是……只是我有一点不解,我在与他们交手之时,总有熟悉之感……”
“理应如此,我教你的那些武理大多是天宗要诀,与人宗同出一脉,熟悉不稀奇。”杨原还想问清缘由,杨凌风没有给她机会:“你讲讲交手经过。”杨原略加回顾,细致地讲述了他与李淳李钝交手的过程,杨凌风合目倾听,偶尔点评一两句,当听到“困鲤跃池”时,睁眼道:“这是‘梦入神机’剑法。”
“当时要不是我反应及时,右手恐怕就要废了。”
杨凌风低首笑道:“这是当年云瑶宫之主裴原所创,他本就是恣意潇洒之辈,武功绝伦,喜欢出奇制胜,这套剑法多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招式,你首次接触,觉得不同寻常是对的。”杨凌风睥睨天下,对他人鲜少有称赞之语,如今言语里对裴原有推崇之意,十分罕见。
杨凌风又对她的武功指点了一番,见天色不早了,放她回去吃饭。
杨原回来后本来该去找舒采逸习课,她自觉做了不义之事,无颜去见老师,便一直拖延此事,待在自己住处读书练剑。
一日正在练剑,茯苓突然告知有人拜访,杨原看到她身后迤逦而来的银衫男子,惊喜与尴尬并生,局促行礼:“舒先生。”
舒采逸故作哀怨地叹了口气:“出去了几日,性子都野了,课也不来上。”
杨原慌忙解释:“不是、不是这样。”
舒采逸转箫敲她的脑袋:“又拿玩笑话当真,走吧,进屋再说。”
喝过杨原奉上的茶,舒采逸幽幽道:“杨凌风派你擒回各派掌门的事我都听说了,此事即便不是你,他也会派别人去,你不用自责。”
杨原心下惭愧,舒采逸接着说:“我今日来也不是要与你谈论此事,是有另外的事要同你说。”
杨原恭敬道:“您讲。”
舒采逸问:“杨原,若是有机会离开孤云教,你想去哪?”
“啊?”杨原怔忡,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想了想如实道,“没想过。”
舒采逸扬眉:“从来都没想过?”
杨原道:“不可能的事思之无益。”
舒采逸叩着木案问:“你怎知不可能?”
杨原苦笑了一下,陷入思考,认真权衡一番后道:“江南吧,我上次去映月山庄,虽然没有待多少时日,但那里繁华富庶,好吃好玩的都很多,印象很深。而且……”她露出属于少年的腼腆笑容,像是怕人责怪似的,“你跟我讲过大雪天烤鹿肉吃的事,我也想试试。”她觑了眼舒采逸的表情,担心他笑话自己嘴馋。
舒采逸哈哈大笑:“原来你记了这么久。”他安静下来,认真地许诺,“好,若是有机会,我带你去看雪、烤鹿肉吃。”
杨原只当他安慰自己,微微笑着,并不附和。
“过几日便是中秋了。”舒采逸低声道。
杨原没什么感觉,她不像在外的游子期盼合家团聚,唯一期待的只有每年茯苓换着花样做的月饼,哦,还有好喝的桂花酒。但她也知道这个日子对于舒采逸来说不一般,每年中秋,杨凌风都会让他相陪。她以为舒采逸是在为此事烦恼,绞尽脑汁地思考如何安慰,却听舒采逸微笑道:“中秋那天我有礼物送你,届时我会让杨凌风早点放我,你便在赋月亭等我。”
杨原一时都没想起来赋月亭在哪,好半天才想起来,好奇地问:“去那么偏僻的地方做什么?”
舒采逸道:“你记得赴约就是,若是现在告诉你了,岂不失去了惊喜?”
“好吧。”杨原谨记在心,开始一日一日数着等中秋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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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帝城西南角,有一广袤湖泊,无数前来挑战白帝剑法的剑客弃剑于此,清澈见底的湖水中摇曳着千百支寒光森森的剑,犹如一片金属森林,故名“剑湖”。湖水隔绝空气,历经数百年,这些剑依然光洁凛冽,表面流淌着星芒。
湖中央屹立着十二尊高达十丈的铜人,每一尊都雕刻的栩栩如生,与真人无异。这是白帝原峤请鬼匠于之伦所著,十二尊铜人合在一块乃是一组阵法,分开来各含一门武学,内藏机关,行动自如,自铸成之日,历代白帝弟子都曾在此试炼,能从此阵中脱离,方可证明功法大成。
此时此刻,一团鹤雪正在精铜巨人们之间腾翔,那个身影难以捕捉,刚刚还在一尊铜人的肩上,转瞬间便落在了另一尊铜人的顶上,然而铜人内部结构精妙,机括复杂,只要落足铜人之间相互会有感应,立时知道阵中人的方位,故而铜人虽无眼,施招也有依凭。那人手中只有一根纤细的树枝,然而面对着坚硬千万倍的铁掌钢剑毫无惧意,那根纤细的树枝在他手中仿佛充满了魔力,以至柔之躯对抗至刚之体也不落下风,千钧重的钢剑也被轻易拨开。树枝精准无误地点上十二尊铜人的死穴,阵法即刻停止,铜人们收回出招的动作,回复成直立的模样,缓缓退回原位。
湖畔的灰袍人笑道:“师兄的武功又精进了。”
阵中人身轻如燕,御风无声落地,摘下覆眼的白布,淡淡笑道:“何谈精进,没有退步就算好了。”他白衣胜雪,脸色分外苍白,肌肤近乎透明,青色血管都清晰分明。
灰袍人袖手道:“我老是担心你身体不济,如今看来是我忧虑过重了。”
晏星河将树枝丢下,拍拍手上灰尘道:“你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今天怎么倒是主动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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