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祸（1/2）
徐长延用手指松松勾了勾地/雷信线，看陈荡什么反应，陈荡倒是没理会他，转过头正视沈璇。
“小沈，怎么回事？”，他还是那副笑模样，投过来的视线却不怎么友好，沈璇一时间也猜不准他心里究竟是怎么个意思，这是真动怒了，还是在延长面前演演戏？
余光从镜片下溜出一道，沈璇道，“徐董，我能不能先问一声，这评估报告，您是从哪里得到的？”
徐长延还是在笑，“小沈，这话说的，不信我是不是？还怕我们延长作假，故意栽赃给你们林秘书？”
“董书记，你认识？”
“认识，汤峪镇的书记，我们见过几面。”
“你们这林秘书是个人才啊，搞出来的阵仗不小啊……还知道擒贼先擒王，挑了几个大户做思想动员，第二天评估公司就找上门，一周之内紧跟出了新报告。效率之高，连我都要佩服。”
“小沈，都是你教的好啊！”，徐长延眼风扫到他这边，沈璇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见他收回目光，又继续道。
“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就是可惜啊，经验上欠了那么点儿……进去之前也没有先摸摸底，探一探汤峪镇是个什么地方。龙潭虎穴啊，我延长砸进去几个亿，光前期摸底就做了有两年多，这才听见个水花响。他一个毛头小子，就敢这么冒冒失失的闯人家家里头，未免太托大了吧？”，徐长延口中说着“林秘书”，双眼看的却是陈荡，嗤地一笑。
“那几个连晚上就把报告送到了董那里，董也是当天就跟我通了通电话，我这才知道，你们黑镜背着我，干下这么些事……”
“陈荡，从来都是人敬我、我敬人。我这个人爱交朋友，生意上我吃点亏也不妨，可谁要是瞧不起我徐某人，想多余搞点什么事情，我呢，也奉陪。汤峪镇这项目，怎么说也是我延长先拿下的，我别的没有，朋友倒是不少，也不一定非你黑镜不可……”
“你不要说你黑镜势力大、实力强，资金上绝对能保证，西城再找不出第二家……陈老板，你们黑镜要是这么做事，我延长宁愿担的风险大一点，赚的钱少一点，也不敢跟你们继续玩。”，徐长延话头一转，“小沈，你说，是不是啊？”
惹得陈荡都去看沈璇。
沈璇简直想把徐长延那张橡胶做的脸按在地上狠狠的摩擦摩擦，一个人的嘴巴怎么就能长的这么贱呢！怎么就能这么害人不浅呢……“是不是啊”，陈荡就在他旁边坐着，鹰隼般锐利的黑眼珠镶在他深陷的眼窝里，像藏在箭筒里淬了毒的箭，他一个不小心秃噜了嘴说差咯就能被射个万箭穿心。
他竟然还敢问“是不是啊”，是你个大头鬼啊！当然，他就是装傻充愣一个字不说，也逃不过今天这一劫。徐长延压根儿想不到，他无意中给他挖了多大的一个坑。
一个注定头破血流，会伤胳膊断腿，也不得不往里跳的坑。
左手悄悄捏了一把右手心湿腻腻的汗，沈璇开口，“徐董，抱歉……”
徐长延挺夸张的一笑，跟着问，“然后？”
“一声抱歉，完了？”
沈璇也学他皮笑肉不笑，继续解释，“我解释一点，这次的事，虽然说黑镜这边是由林秘书出面对接，可是所有工作，实际上还是我负责。”
“徐董有意见，要见我，我没什么话好说。”
徐长延露出一副吃惊模样，挑眉喊道，“小沈？”
沈璇没心情也没时间给他答疑解惑，他站起来对着陈荡弯腰鞠躬，半个身子都快埋会议桌下面了，他才抬头，“老板，这件事，是我考虑不足……是我急功近利，意思传达的太急切，林秘书他们只是按命令办事。要求重新进行评估、测量这些，这也都是我的想法。”
“他们新队伍才组建，对汤峪镇具体什么情况也不够了解，我怎么说就怎么做。”
沈璇转向徐长延，“延长已经做过评估，这我知道，可当着徐董的面，我还是要说一句。实际的拆迁量多了少了，不入户测量之前谁都不知道，就是延长有数据，我也不敢完全相信，黑镜不自己探这个底，我们终究还是不放心。没有事先跟您这边沟通，惹得徐董心里不痛快，是我的错……”
“还专程找上门来兴师问罪。”
徐长延想说什么，沈璇压根儿没给他机会，他继续道。“老板跟徐家是老交情，这次合作，两家出人出力，投进去的都不少……换人合作这种话，希望徐董还是不要再提了，伤情面。”
“这件事情说到底，是我沈璇个人问题，算不到黑镜头上。他们几个年轻人，也是听我指挥，看我眼色行事，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冲我就是……是要打，还是要杀，徐董，我都听你处置。”
一腔话说的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针扎似的静。
小林总正玩手机呢，原本对汤峪镇这项目并不怎么关心，被陈荡传唤开会时心里还存着气，一边想着“你汤峪镇关我什么事，赚钱了也不多发我一分钱奖金吖”，一边开始消消乐，时不时响起的嗖嗖声，已经让陈荡瞧了她好几眼。可这会儿随随便便这么一抬头，瞧见沈旋弯腰鞠躬，认打认罚，态度诚恳的就差跪地上，她惊的眼珠子快掉下来，一把按到了“home”键。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屏。眼看差一步就能过关，这一关她足足过了有两三天了，今天可算攒齐了rp就等着雪耻。没想到这一用劲儿，直接退出了游戏界面，再点进去，已经是game over……咬紧一排糯米牙，小林总在心里嘀咕，今天这瓜，怎么也得值回票房才是！眼前被批被斗被炮轰的是谁，那可是老板跟前的大红人，眼在头顶、心在天上的沈副总啊，啧啧，错过了这村没这店，谁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呢。
可能亲眼看到沈璇有这一天，她梦里也该笑醒了。
徐长延还在沉默，他很少在人前有像今天这样说不上来话或者斟酌半天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的情况，他是真愣住了。沈璇这反应明显不在他拿的剧本范围里，也不是按照两人约好的套路来，他手指在桌上一敲，一下一下，敲到一办公室的人都在看他。他才开口，“真是这样？”
“小沈，你说你不信我们延长给的数据，要黑镜自己评，这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们延长的补偿款足足多出一倍，这怎么解释？”
“难道，你要跟我说，是那评估单位的测量仪器有问题……这事儿，是个误会？”，徐长延摸不清眼下状况，只能揣摩着沈璇心思，摸着石头过河，往前滑一点是一点。他掀开眼皮看向陈荡，可是从陈荡定的平平稳稳的一张脸上压根儿看不出丝毫迹象。
是哪里出了错？
他在心里反问的同时，已经强行将脑子里正搅动着的那团水波或者泥石流什么的猛地按下去，慢慢盘算起今天这场戏该如何继续。
他抓着沈璇话尾巴抽丝剥茧似的在脑中一句一句过滤。
他没想到沈璇会把整件事情全扛下来，还口口声声都是他的错，他个人问题，跟黑镜，跟陈荡撇的一干二净。两个人都知道，他好不容易才找到把柄，正等着借这次机会，跟陈荡来个“推心置腹”……不说让黑镜给个说法，让出些什么，至少也要教陈荡知道汤峪镇这块硬骨头不好啃，离开他和延长，他陈荡还真不一定拿的下。
“是要打，还是要杀，徐董，我都听你处置”，沈璇一句话把自己逼到绝路上了，也把徐长延逼到绝路上了。他要是咬死了不松口，最后皮开肉绽的只会是沈璇一个。黑镜不会有什么损失，陈荡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就是自己特意拎出来当出头鸟的“林秘书”，八成也就是个不痛不痒的皮外伤，勉勉强强被训斥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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