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 上（1/2）

陈衍再见到沈璇那天是一个下雨天。

去岁一年，连月来都是淫雨霏霏。丝濛濛的细雨多到泛滥，西城人已经到了听见雨打芭蕉叶的声儿就觉得晦气的地步，每个人都是十足懊恼的感叹道，“哎，明天可千万别再下雨了！”

翻过旧年，迎来新一年，谁都以为日子会比旧年好上一些，可没想到又是这般。

天气预报又报道了今天有阵雨。然而“预报”这玩意，时灵时不灵的，陈衍并不怎么相信。比如昨天就报了有雨，陈衍特意带了伞出门，结果并没有派上用处，反而添了累赘。

车已经开出老远，拐出了巷子口，陈衍才发现自己忘记带雨伞。他抬头望天，照旧一片万里晴空。

自从知道自己不是陈荡的亲生儿子后，他就一次也没回过陈荡山上那栋别墅，一直借宿在林家老宅子这边。至于为什么说是“借宿”，他跟林永斌亲近，如今他也恐怕算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可他终归不是正经的林家人，心里隔着一层。

陈衍犹豫了两三秒，实在懒得折返回去，就为取一把破伞，也懒得张口麻烦林家的佣人专程给他送一趟，索性赌一把。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倒霉也是没办法儿的事。

谁知道他运气就是这么坏，刚开到看守所外的那个停车场，就赶上一片阴惨惨的黑云压顶，瓢泼大雨不由分说从天而降，竹筒子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砸了他满头满脑。他张嘴就是一连串国骂，骂到最后还不忘飙出一两句法语！

merde!

哦，骂的顺口了！

“我*了啊，他妈的差一步就到了，你就给一点儿面子不给老子的啊……还真是，嗤！”，从停车场到看守所大门，有个一二百米的距离吧，陈衍可算是知道“落汤鸡”是个什么滋味。

“妈的……”

他伸手向上用劲儿揪了几把自己湿淋淋的刘海儿，扭成一根根麻花辫子似的，啧，随意甩了甩满手的水。手腕一动，跟着把湿哒哒的衬衫袖子撸到手肘处，再睁眼，又是刚回西城，还不知天高地厚的那个混小子。

瞧着十足人模狗样。

因为他忽然回想起，曾经也有这样一场雨。

那一天云南的大雨比今天这一场来的更急更猛更汹涌，他跟沈璇两个人，人山雨海中寻觅对方。如同掉进汪洋里的两只鱼，拼了命的想往一处游。那场雨浇熄了什么，又让什么在灰烬中萌生——

他跟沈璇两个人心知肚明。

今天也是一场冷雨，一顿猛浇，狼狈到十分。可说来也怪，来之前的那点踌躇、犹豫忽然就被这雨冲刷的干干净净，一滴不剩。

也不知道从哪里重拾的勇气。陈衍心道，反正已经烂到底，那干脆大家一起烂个底儿穿，谁都别想撇下谁。他装傻也好，不要脸也好，死皮赖脸缠着，也要见一见沈璇，问问他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他现在是没有资格再管着他，在他耳边指手画脚，畅快骂一声：“你能不能对自己好一些，别由着那些人瞎折腾。你不知道心疼你自己，老子心疼！”

得，做不成情人，那做朋友。最普通的那种朋友，总成吧？朋友的口气规劝他几句，“你长点脑子，这事跟你没关系，你不要不明不白就往浑水里淌，不要命了是不是……”

啧，好像也他/妈的不对劲儿。

实在不行，哦，那什么，他还有旧同事这层身份。

其实，认命陈衍为总经理的那份文件，林永斌之前就已经让林子蕾暗中销毁了，连带他在黑镜实习的所有资料，一并抹的干净。林薇去世，陈衍出国留学那一年便改了姓。这些年在外，“林衍”这名儿他一直用，早就顺口了。身边那群狐朋狗友知道他跟林氏沾亲，以为他随母姓，本名就是“林衍”，没人知道他原来还姓过“陈”。

出了黑镜大门，他也一直认为自己姓“林”。

而现在，就实实在在的跟陈荡没有半分关系。

林永斌苦心孤诣筹划了这些年，布下的是天罗地网，一桩桩、一件件，环环相扣。说实在的，陈衍也摸不透他亲舅舅的网撒的有多开，设下的圈套叠了有多少个。林子蕾送来的证据，是惊喜，也恰好是一把钥匙，提前开启了某些关卡，方便他们早日通关，打败陈荡这个终极boss。

而陪他一路风雨闯过来的人，忽然半道撒手，倒戈易帜？他不信沈璇不清楚这其中是怎么一回事，却卯足了劲儿往里钻，是个人都要问一声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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