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1/2)
因为魏隶丞伤病的耽搁,彦卿一行回到上京已是十月中旬。
正午时分入京, 用了中饭歇了午觉, 醒来时, 屋外已是白皑皑的一片。
渝西不常下雪, 深冬时偶尔飘落, 也是零零星星, 还未落在地上就化成水了, 成了一滩滩湿泥,绝不会有这漫天银装的素净。
梁忆瑾满心欢喜,也不觉得冷, 蹲在院子里玩的不亦乐乎。
彦卿回来的时候,看见白色雪地上一团大红色毛绒绒的身影,旁边一只雪人已见雏形。
梁忆瑾兜着大氅的帽子,浑身落满了雪花,比雪人更像雪人,此刻正拿着小刀,认认真真的雕刻着雪人的眉眼。
芊儿捧着新加了炭火的手炉从屋里出来,抬头看见彦卿正要问安,彦卿摆了摆手, 叫她不要声张。
芊儿点头笑笑,把手炉放在回廊下,知趣地退下了。
彦卿轻手轻脚地走到梁忆瑾身后, 眸光骤然亮了亮, 她正费力地想要在雪人的眉眼处抠出来一道伤疤来。
彦卿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眉骨处的难道疤, 弯腰摁住了那只“作恶”的小手。
梁忆瑾没回头,噗呲一声笑出来,软着声音问她:“是不像吗?”
“什么时候知道我回来了?”彦卿在她身旁蹲下,揪了揪她的帽子。
梁忆瑾侧过脸来,帽子边缘一圈白色的狐毛衬得她的脸更加小巧动人,鼻尖和两腮冻上了一层胭脂粉,浓密的眼睫上挂着水珠,一开口,连哈出的雾气似乎也带着香甜。
“妾身听到殿下的脚步声了,”她弯起唇角,有些得意,“耳朵很好用的。”
彦卿抬手替她掸掉额发上的雪花,“所以是知道我来了,才故意想要往这里刻道疤的?”
梁忆瑾搓着冻得通红的手,只是笑,不说话,唇边浅浅的梨涡狡黠动人。
彦卿默然从地上刮了一小团雪将她费力抠出来的伤疤填平,然后从梁忆瑾手中拿过小刻刀,咔咔两下,把雪人圆鼓鼓的脸削出两个洞来。
“哎呀,”梁忆瑾不干了,瘪瘪嘴:“妾身花了好久才把这脸搓圆的。”
“笑一个。”彦卿侧首看她。
“笑不出来。”
“那就假笑一个。”彦卿妥协得很快。
梁忆瑾皱着眉,不情不愿地扯了扯唇角。
“欸——对了,”彦卿的指尖摁住她的唇角,把这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固定下来,“就是这个,梨涡。”
梁忆瑾笑的时候会有两道浅浅的梨涡,俏生生得很是勾人。
她眨眨眼,盯着那俩坑坑洼洼足足有铜板大的洞,“这,这是梨涡?”
“是啊。”彦卿笑得肩膀都在抖,刚才那点阴郁和不快顿时烟消云散。
“长这样的梨涡,吃饭会漏吧?”
梁忆瑾没好气地瞪着彦卿,她对自己这张脸可是极满意的,容不得旁人这么诋毁。
彦卿不说话,低头瞧着她一直笑,他手心的温度高,落在她冰凉的脸蛋上,慢慢地有些发烫。
这人有点奇怪。
梁忆瑾突然想起来,他刚回来,一顿饭都没吃安宁就被叫进宫里去了,皇后一定没给他好脸色看。
“殿下,”梁忆瑾的嘴角还没彦卿摁着,说话时有些艰难:“禁军统领的事,定下来了吗?”
彦卿笑着松了手,淡淡道:“没那么快。”
“那——”梁忆瑾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变成了:“那晚上喝老鸭汤好不好?”
这样的天气,热热乎乎地喝一碗汤,再惬意没有了。
“喝完汤,我带你去个地方。”
彦卿站起来,收敛了笑意。他穿着一件米黄色的狐皮大氅,站在纷纷扬扬的落雪中,与天地融为一体,寡淡极了。
“去哪里呀?”
梁忆瑾腿都蹲麻了,起身的时候晃了晃,手搭在了彦卿的臂弯。
彦卿垂眸,放在以前,她绝对不会这么自然而然地去扶他,在梁忆瑾刚要把手缩回去的瞬间,彦卿捂了上去,低声道:“去个好玩的地方。”
杜嬷嬷没有跟着他们去桐梓县,好不容易把人盼回来,欢喜得很。从午后就一直在小厨房里忙活,做了豆泥红枣、干煸冬笋、玉带虾仁、油发豆莛,香菇黄鱼羹,炖了酸萝卜老鸭汤,还蒸了甜甜的橙酪。
一道道菜热乎乎地端上来,全是梁忆瑾爱吃的。
在桐梓的时候,虽然也有厨娘跟着伺候,但毕竟是在边境,食材什么的也不大趁手,厨娘的手艺虽然不差,可到底比不上杜嬷嬷跟着伺候多年熟悉梁忆瑾的口味。
梁忆瑾这金枝玉叶的出身,嘴巴刁着呢,虽然不矫情,知道在驻军营中没法挑三拣四,但回来的时候,原本就巴掌大的脸又是瘦了一圈,杜嬷嬷自然是心疼。
梁忆瑾换了身衣裳,抱着手炉从内间出来。屋里地龙烧得极热,她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香色襦裙,光脚踩在白毛地毡上。
一落座,见彦卿瞥了她一眼,乖巧地把脚藏进了裙摆里。
彦卿收回目光,缓缓道:“我是瞧你指甲上染的红色褪了。”
“哦,”梁忆瑾晃晃手,“手上的颜色也退了,等这两日我染回来。”
轻车简从,那些瓶瓶罐罐的能不带的尽量都没带,染指的凤仙花汁子自然也就扔下了。
梁忆瑾启开了一只橙酪,吹着热气喝了一口,心满意足地眯了眯眼睛。她在雪地里待得久了,屋里暖热,吃了几口东西,面颊上就开出了两朵桃花。
一连吃了两只橙酪,去拿第三只时被彦卿按住了手,“你这一晚上正经东西就没吃几口,多吃点。”
他还是头一回管这么琐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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