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彦馡(4)(1/2)
“啊?你别怕啊。”
彦卿看向梁忆瑾的目焦灼又迷茫,这句别怕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那是他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明明看得见也听得见, 却像是被人摁着脖子把头塞进了水中,来不及有任何反应。
他只是凭借本能将梁忆瑾打横抱到了榻上, 用发涩的声音不住地安慰她说:“不怕啊, 不怕啊。”
虽是突然早产,好在收生婆都是经验老到的,不慌不忙伸手一探,回话道:“王爷不必担心, 这宫口才开,怕是还得几个时辰才能生呢。”
回了话,又躬身把彦卿往外头请:“靖王殿下, 这血房不吉,您先避一避, 免得冲撞了您。”
产房乃血污之地, 男子不宜涉足, 有些地方甚至于在产妇出月子之前男主人都是不能进屋子的。
彦卿无意识地点着头, 倒退着往外头走了两步,见两个嬷嬷要把梁忆瑾从床榻上架起来,忙又回来:“这是做什么?她那么疼不叫她躺着?还折腾她做什么?”
杜嬷嬷赶紧上前一步,道 :“王爷别担心,这个时候得走, 走一走, 好生, 否则疼得时间长,王妃更是遭罪。”
彦卿往回勾着下唇,眉眼都蹙了起来,他总觉得接生嬷嬷的手太重了,动作不够温柔,会弄疼他的心肝宝贝。
“那我来扶着她走。”
彦卿小心翼翼把梁忆瑾从嬷嬷手里接过来,手臂环着她的腰身,叫她半个身子都挂在自己身上,低声道:“你慢着点,尽量靠着我。”
接生嬷嬷们垂着手,有些尴尬地站在一旁,不过跟着伺候了这些天倒也都见怪不怪了。
先前只知道这男人宠女人都是话本子里头写的,女的还得是狐狸精转世勾了男人的魂才行,伺候了靖王妃之后才知道,真有人是被放在心尖上宠着疼着的。
腹中的疼痛一阵一阵的,最初没那么密,缓和下来的时候,梁忆瑾还能说笑,“殿下,您这是要扛着我走啊。”
彦卿满眼都是疼惜,抬手给梁忆瑾擦汗,低声道:“别说话,省着点力气。”
走走歇歇,中间杜嬷嬷熬了一碗浓浓的参汤给梁忆瑾补精神,彦卿一口口地喂她喝下。
天热,折腾了这么半天,梁忆瑾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就不提了,彦卿的衣衫也湿透了,虽然完全没必要,但他浑身鼓着的劲儿比梁忆瑾少不了多少。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疼痛渐渐密集起来,梁忆瑾没了说笑的气力,紧锁着眉头全力抵抗着一阵盖过一阵的疼痛。
彦卿把她扶回榻上,听着她隐忍又痛苦的□□,蓦地湿了眼眶。
“快了快了,”接生的崔嬷嬷手伸入裙中探了探,“已经快十指了,王妃预备用力气了。”
梁忆瑾攥着被单,汗如雨下,大口地喘着粗气,芊儿又赶着喂了几口参汤进去给她提精神。
这边预备生产了,不管彦卿再怎么不想走都赖不住了,梁忆瑾看着他,挤出来一个哭一样的笑来,摆了摆手,把人撵了出去。
崔嬷嬷柔声对梁忆瑾道:“王妃啊,您听老奴说啊,先开始不必一直使力气,只在疼的时候用力便好,要不然后头就没有力气了。”
现在的梁忆瑾脑中一片空白,崔嬷嬷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正巧一阵疼痛袭来,梁忆瑾闷哼了一声,浑身绷紧,鼓足了全身力气把孩子往下推。
眼泪不由人地吧嗒吧嗒往下掉,却不见她撕扯着嗓子喊一声。
彦卿在外头听不到太大的动静,急得团团转:“王妃状况怎么样?”
里头的人答话:“王爷放心,王妃这胎省心,很快就能落草。”
彦卿拔高了声音:“我问的是王妃,怎的听不到声响?”
“我,我没事……”梁忆瑾挣扎着回了他一句。
听到她声音的瞬间,彦卿脑中嗡地一下就炸了,那声音太虚弱,太让人揪心了。
他等不了了,他得进去陪着。
彦卿一脚踢开屏风,正巧孩子露了头,这一把劲儿把梁忆瑾熬干了,半天都续不上劲了,嘴唇都咬破了,血珠子干了糊在下巴上,梁忆瑾干喘两声,迷迷漫漫之际,被彦卿抓住了手。
“忆瑾,忆瑾,我在这儿。”
男人哽咽的声线将梁忆瑾的神思唤回,她睁了睁眼睛,握紧彦卿的手,本已力竭的她不知又从哪里偷了些气力来,屏气咬牙,几乎要将整个人撕裂,心肝肺都要要被挤出来了。
婴儿的哭声响起,彦卿浑身一泄,握着梁忆瑾的手伏在床边,浑身过筛一样止不住地颤抖。
孩子的哭声很大,很响,冲破了夏夜的寂静和闷热。
“恭喜王爷喜得千金,恭喜王妃喜得千金。”
嬷嬷把孩子包好递了过来,彦卿恍若未闻,仍是抵着梁忆瑾手,半跪在床榻前。
梁忆瑾无力地晃了晃手腕,虚弱道:“王爷,妾身想看看馡儿。”
彦卿这才抬起头来,眼圈通红,眸中的惶然他和恐惧还没有全然褪去。
“辛苦你了,”他哑着嗓音道,“真想替你疼。”
襁褓中的彦馡眼睛睁得大大的,除了刚落地那一声啼哭,不哭也不闹,安安静静地躺着。
彦卿看看怀里的小人,再看看梁忆瑾,低声道:“像你,但没你好看。”
在一旁埋头清理的嬷嬷被惹笑了,心道:这还有这么比的。
梁忆瑾没什么力气,伸手逗了逗孩子就躺下了,彦卿把孩子交给乳母,往梁忆瑾领口掖了一只绢子,没叫她动,伏身喂着她喝了两口红枣汤,心疼道:“嘴唇还抖呢。”
使力气使过了,现在梁忆瑾浑身如棉花一样虚浮。
她手指软绵绵地碰了碰彦卿的眼角,轻声问:“殿下哭了?”
“嗯,”彦卿吁了口气,仍是后怕:“真是吓坏了。”
带过兵打过仗的人,生死别离都是寻常事,却从未像今天这般恐慌无措过。
“疼得我喘不上气的时候,真想说再不给殿下生孩子了,”梁忆瑾声音低低的,“可是一看见殿下抱着馡儿,对她笑,想到这孩子是殿下跟妾身血脉的结晶,就忘了疼,想多给殿下生几个。”
“我方才还想啊,你要是怕疼不想生也就罢了,”彦卿握着梁忆瑾的手,亲了亲她的手背:“大楚的江山就交到彦馡的手里也可以。”
“不,”梁忆瑾不愿意,“这世道终究是男人的,姑娘家若是想做这些吃的苦不知道要多上多少,妾身吃过苦,却不想让馡儿再吃苦。”
梁忆瑾精神还没缓过来,说话的时候不免有些喘,彦卿忙道:“你睡一会儿,我给你擦擦身子。”
被汗水浸湿的发丝凌乱地贴在梁忆瑾苍白的脸颊上,彦卿疼惜地帮她理了理,轻手轻脚地去唤杜嬷嬷端煮好的姜水进来。
杜嬷嬷见彦卿伸手来接,忙道:“还是奴婢去给王妃擦洗吧。”
“不用,我来。”
虽然彦卿的语气很平静,可不知怎么的,杜嬷嬷从里头听出来了一丝不放心的意味。她站在隔扇门处,有些无措地看着彦卿猫着腰,他生怕毛巾凉了叫梁忆瑾月子里受了寒,稍稍擦两下就忙不迭地把毛巾重新放回水盆中拧一遍。
那盆姜水的温度杜嬷嬷给得足,三下两下就把彦卿的手烫得通红。
杜嬷嬷手攥着衣角蓦搓了搓,蓦地笑了,这样的事说给谁谁都不会信的,若不是亲眼所见,就连杜嬷嬷自己也是断断不会相信的。
但这世间凡是与情有关的,似乎从来都没道理可讲。
*
等梁忆瑾再醒来,已是天光大亮。
乳母喂过的彦馡躺在身侧呼呼大睡,小眼睛非常用力地他闭着,眼皮浮肿,短短的眼睫湿漉漉黏糊糊的,圆鼓鼓的小脸倒是粉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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