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阳公主(1/2)
东宫太子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淮阴王暗含不忿的神色半晌, 淡淡地翻过了这一茬, 平静地追问道:“箢箢消失十余年, 如何就突然有了音讯?”
“是谢阔谢云若, ”淮阴王这回倒是问什么答什么,也不费心藏着掖着、顾左右而言他了,低低道, “他循着迦楼罗的踪迹,查到了十年前的端倪,然后追踪着那些蛛丝马迹寻到了苏州……父皇让四哥和他一起南下去接箢箢。”
东宫太子略略颔首, 然后在心里默默算了一笔, 淡淡道:“算算日子,也得该回来了, 母后既逝, 晋陵都没有来得及见到她最后一面,也不知道在路上耽误什么呢,总不可再错过了头七,你亲自出城去迎迎吧。”
淮阴王低声应是。
“对了, ”在淮阴王转身退出去前, 东宫太子突然从袖中掏出一份信, 递到淮阴王眼前, 冷淡道,“日前顾满林与谢云若相约南下, 既然晋陵与谢云若是一起的, 想来满林也离得不远, 你过去见着了人,帮本宫把信给他吧。”
淮阴王接了这份信过来,突然觉得臂有千斤重,他未必不清楚自己方才的应对是落了下乘的,若是惹了大哥不快,轻则敲打一顿,重则直接撵去封地也是顺便的。——不过至少,淮阴王还算笃定,太子再是不快,也都没到要杀亲兄弟的地步。
再是当年同坐高台共饮酒的情谊,一方位登九五,一方俯首称臣,自然也是要分出高低、贵贱、上下的。
就算是亲兄弟又如何?
至尊之位,从来就只允一人独掌,卧榻之侧,兄弟就可以窥探了?
只是……太快了。
淮阴王咂摸了下嘴巴里的苦味,心底也一片苦涩,母后尸骨未寒,三哥和四哥尚在赶赴洛阳的途中,大哥这时候便急着要敲打自己君臣之别了……坦白说,这兄弟做的也实在是无甚意思了。
淮阴王自觉东宫太子的动作太快太急了,为此还颇有微词,但真正身处至高之位的那对父子彼此却都很清楚,不早了。
东宫太子有条不紊地安排完灵台吊唁事宜,步履从容再次步入千秋殿,文宗皇帝把所有人都打发了出来,连自己的亲儿子咸安王都没有例外,就更别说清河公主了。
清河公主跪在外间一角,要哭不哭的模样,憋得眼眶通红,就是落不下两滴泪来。——毕竟,她心里实则是有些暗暗的畅快的,她倚仗承仪皇后过活,但另一方面,她又实在是畏惧那位血染山河的将军皇后,一想到承仪皇后临终前都念着她的“箢箢”,再想到她们母女终究是没得见最后一面,不知怎的,清河公主心底甚至浮起了三分扭曲的快意。
东宫太子进来,沿途宫人皆跪拜,清河公主也下意识地抬眼望去,东宫太子脚步不停地从她身边走过,在清河张张惶惶地挺身行礼时,东宫太子双手微微往下按了按,附在清河公主耳边,平静疏离地告诉她:“若是真的哭不出来,本宫不介意帮你一把,让你能真心实意地好好‘哭’一场。”
清河公主双眼猝然大睁。
“太,太子哥哥,”出于一种面对危险的莫名直觉,清河公主惊慌失措地下意识拽住了东宫太子的衣角,颤颤巍巍道,“我,我……”
“既然想跪在这里,就记住你的身份,好好跪着,”东宫太子居高临下地打量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拂开她的手,冷冷道,“本宫没有父皇的在意,更没有母后的大度……本宫对你的耐心,实在是很有限。”
清河公主浑身一软,还真的被活生生地吓出来两行清泪了。
咸安王回头,与东宫太子遥遥对望了一眼,先一步知情识趣地温顺垂下了眼睛。
东宫太子进得内殿,文宗皇帝已经一个人孤零零地守着一具形容枯槁的身子的大半天了。
东宫太子一掀衣摆跪下,沉声道:“母后已经仙逝了,父皇节哀。”
文宗皇帝神色漠然地坐了半晌,最后也只是抬起手,点了点身侧案上的圣旨。
东宫太子当即深深地跪伏了下去。
“你母后这一辈子,都,都被朕耽搁了,”文宗皇帝好像沉默太久了,已经快要失去说话的能力了,声音嘶哑地缓缓道,“她喜欢山河、日月,她向往金戈铁马的日子,却被朕困在了后宫里一辈子,一辈子,都郁郁不得志。”
“朕连孩子,连孩子都没给她保住,是朕误了她,是朕对不起她……”
东宫太子跪伏于地,没有半点言语。
“如今,她走了,朕也倦了,”文宗皇帝疲累地闭上眼睛,又点了点案上的圣旨,淡淡道,“朕想带你母后去外面转一转,最后替她再好好地看看这山河日月……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明日你便登基吧。”
东宫太子双手高举,接过文宗皇帝亲笔所书禅位诏书,面色淡然,不悲不喜。
“冕儿,”文宗皇帝垂头,却突然改了称呼,难得带了丝温情问身前的儿子,“朕这一生,待你们如何?”
“父皇待儿臣,”东宫太子毕恭毕敬地回道,“恩重如山。”
文宗皇帝闭着眼睛点了点头,第三回点了点身边的侧案,只见那禅位的诏书下还另压了一份圣旨,文宗皇帝见东宫太子注意到了,这才疲倦地补充道:“你母后临走前都还放不下箢箢那孩子,朕却已无心在这伤心地多留了,待你妹妹回来,这个封赏,你替朕赐给她吧。”
东宫太子一怔,再次恭恭敬敬地接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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