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时贤（1/2）

至时樾六岁出头时，他忽而就多出了一个一母同胞的幼妹时枳来。---

时小衙内寡淡了近一年有余的生活并没有因这个毛头儿的出生而发生任何改变，他磨蹭了足小半年才终于从《千字文》跳去了《三字经》里，教他的老头与管事儿的嚼他天资不高的口舌，又说他背地里老把玩个女儿家熏衣的金线球开闲差，脂粉油头的，不似时府台这好人家里养出来的小儿郎。管事榕阴知会了时贤，时贤便跟个老妖似地倏忽杀入他房中抄家问罪道：

“交出来。”

顿了一顿又问：

“打哪儿顺的呀？”

时樾竟还乖乖将这晃荡着半笼沉水宝香的金线球双手奉入他爹手中：

“是我、我姆妈帐子上的……我不是盗儿……”

一嘴软侬侬的南腔说得时贤恻隐之心一阵乱蹦：

“……你娘刚生了你阿妹，要静养三日，你莫搅扰了她，三日后再去寻她说话，好吗？”

时樾点头：

“嗯。”

至夜，时贤随手扔上自己书机的金线球炸烂了他多年万分真爱的一只湖笔。

片刻后，气得几欲杀人的时贤将这已在自己小榻上睡下的小猪崽子拎去了时家的祠堂罚跪。

才穿了一身单薄寝衣的时樾被这早春的邪风吹得瑟瑟，不想才跪了两炷香的辰光不到，就看仍一脸极怒的时贤架不住好奇去而复返，将这金线小球的残骸拍到他狗儿子面前凉凉问道：

“你怎么让它炸的？”

时樾仍举着他两汪泪蒙蒙的大眼睛惺惺作态道：

“我、我就是混了些硫磺粉和木炭在我姆妈熏衣的沉水香里……”

又抬头可怜兮兮地望向他爹：

“你不砸它……它、它便不会炸的……”

时贤怒极反笑：

“真是好浓的血缘！”

言出片刻，却又叹下一口长气来：

“……算了，你起来吧。--**--更新快，无防盗上www.dizhu.org-*---”

时樾权当他在骂自己贱根，一溜儿爬起来就往外跑，却不想被时贤掐住了后领就往他书房里一路拖去，后将狗儿子往这被炸出了一块黑斑的书机前咣当一放，又在他面前倏忽展起一卷写大字用的毛毡来：

“两百个‘静’字，一画都不能少了，现在就写。”

又拽了个胡凳到时樾对面：

“你老子我看着你写。”

看时樾默默自他桌前的笔挂上拽下一只羊毫，时贤自觉无聊，竟还随手自袖中摸出一本《十二楼》来读，读了没小半折便觉得他狗儿子灼灼的目光蛰得他额疼，遂放下折子与时樾两两对视道：

“怎么着，我脸上有帖子啊？”

时樾将他手上的墨锭磨得吱呀作响：

“阿爸。”

他来足了一年甚少唤爹，这一开口绵柔柔的，瞬间便将时贤打出了一副慈父模样来：

“何事？”

“你看什么呢？”

时贤翻了翻封皮自觉尴尬：

“……闲书而已。”

狗儿子的眼神直勾勾的：

“我也想看。”

时府台这胸中无一字育儿经的甩手掌柜听罢沉思片刻：

“……你过来。——过来嘛，磨蹭什么，又不打你。”

看时樾放了墨锭慢吞吞晃到自己身边，时贤便将这戏折子翻到目录处哄他这所谓识不得几个大字的狗儿子念：

“来，你念给阿爸听。从这里念。”

时樾便顺着他的指头咿呀呀地读：

“冒神仙才郎不测，断诗句造物留情。”

时贤惊讶这小子念得整齐，完全不像是他先生口中那个不学无术的小登徒子：

“你继续。”

时樾便舔着他摇摇欲坠的门牙道：

“显神机字添一画，施炒术殿起双层。”

“嗯。”

却看时樾读着读着便翻了一页，“萃雅楼”明晃晃三个大字震得时贤面色霎时一青：

“等——”

便见这狗儿子口齿端正道：

“卖花郎不卖**花……”

时府台啪叽把书一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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