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弯月牙儿(1/2)
夫人房里的大丫头因为私通被药死了。---
这个消息传来时卫玉晚一点也不惊讶,“呸”一声吐出瓜子壳,冲坐在她身旁的卫玉容道:“母亲行事总算是能算狠下心了。”
卫玉容抿唇一笑,葱白的指尖把一碟剥好的瓜子仁往卫玉晚那头推了推。
卫玉晚捻起几粒往嘴里一丢,看卫玉容把瓜子壳拢作一堆,用那一堆瓜子壳在原先盛瓜子的碟子里摆图案,心道这么好的玉容妹妹,将来也不知道便宜了谁。
她早上正发愁卫青玄天天往这跑,让母亲逮到了该如何是好,院门便被敲响了,卫玉容披一件坠着流苏的披风,安静的立在门外。
免死金牌自己送上门,母亲就算发现卫青玄在她院子里,有卫玉容在也没法说什么不合规矩。
“青玄练了快一个时辰了,外边还落着雪呢。”卫玉容微一蹙眉,眸中有几分担忧。
“他皮实着呢。”卫玉晚摆手,让她尽管放心,道,“在并州什么苦日子没过过?”
并州靠近北疆,虽说没有南疆的蛇虫毒蚁,但灾年也不少,不说农人,连兵将也是靠天吃饭。尤记得她八岁那年,先是秋天的蝗灾,冬天又是连日大雪,大雪掩了道路,连识途的老马都只能在原地跺着蹄子打转,更别提从京中押送粮草的车马了。那时候饿急了就跑去挖积雪,运气好的话能寻上些草根果腹。
不知不觉的,卫玉晚竟是把这段经历讲了出来,回过神时,卫玉容正看着她,剪水秋瞳中含着许多她看不懂的情绪。
”一定很苦吧?”卫玉容轻声问。
她只比卫玉晚迟了半月落地,八岁那年…南边难得落了雪,京里的世家子弟们在银装素裹里,吟诗作对、赏雪煎茶。
那年的宴会格外多,母亲为她置办了许多时兴的衣裙首饰,幼时抽条快,那些衣裙有许多就穿了那么一天。
明明同是卫家女,嫡长女在并州风餐露宿,她这个养在母亲名下的庶女,反倒在京中锦衣玉食。
“我倒觉得挺有趣的。”卫玉晚看见卫玉容微黯的眸光,明白这个庶妹怕是又要胡思乱想了,漫不经心的扯开话题,“那年阿玄六岁,不禁饿,有回二哥去衙里批文书,回来后发现阿玄不见了。”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雪中舞着剑的小小人影上,微微的笑了起来:“当时可把二哥急坏了,明明被饿的什么气力都没有了,外边又落着大雪,他还是撑了把伞出去找人,过了很久,父亲说怕是回不来了,结果大家正伤心的时候,二哥带着阿玄回来了,两人身上一股肉味。”
卫玉容果然被引开了注意力,捏着帕子的手攥得更紧了些。
“父亲以为他们吃了路上被饿死的流民的肉,毕竟那一个月里能吃的基本都没有了,路上被饿死的人倒是比比皆是。起初有易子而食的,父亲下了死命令禁止。这时候谁都不能犯,不然就像决了堤的口,洪水猛兽,便再也没法拦了。”
卫玉晚啜了口茶,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眸中笑意愈深,“二哥被父亲撺得满院子跑,最后是跳到瓦当上,才有机会解下身上的包袱。www.dizhu.org”
“那里面装着肉吗?”卫玉容轻声问,又一蹙眉,自语道,“兄长做事向来是走一步想十步,定不会直接把肉带回去。”
卫玉晚扑哧一笑,道:“哪来的肉呀?那里面装着一大袋被折了翅膀的蝗虫!”
卫玉容面色微变。
卫玉晚成心要吓一下她,咂咂嘴,道:“其实用油爆炒一下,滋味还不错,那年并州许多人都是靠这些秋天吃尽粮食,养得硕大的蝗虫捱过雪灾的。”
结果没起到吓唬人的效果,反倒得了卫玉容温情脉脉的注视,里边带着显而易见的同情。
卫玉晚被看得头皮发麻,心道不妙。
卫玉容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姐姐在并州受了那么多苦,她往后定要待她更好些。
两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半晌,卫玉晚脸皮更厚些,索性当什么都没说,另起了一个话题:“昨日大嫂还同我问起你呢,怎的不去见见她?”
卫玉容抿着唇,轻轻摇了摇头:“我同大哥本就不是一母同胞,又是个庶女,哪能上去自找没趣?”
何况大嫂姓谢名韫,乃是与过去的柳家齐名的东山谢氏之后,她能得柳家嫡女柳清歌的青眼,却不代表她能合了谢家嫡女谢韫的眼缘。
卫玉晚在并州闲暇时干的便是审讯的差事,哪里能看不出卫玉容这点小心思?当即便伸出一根手指头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这个便宜妹妹的脑门:
“小傻子。在外边那么精明,偏偏在自己的事上犯糊涂。母亲若是没有把你记到她名下的心思,焉会对你那么上心?咱们家嫡庶向来分得淡,父亲又不是个好女色的,母亲眼下拖着,不过是在想拿二哥怎么办罢了。待她想通了,你就是正儿八经的嫡女,眼下还顾虑这个顾虑那个做什么?”
卫玉容只温温柔柔的笑,不予置喙。
她没得过自己跟生母的半分教导,却明白以自己的身份不该过分张扬。
卫玉晚看她神色就明白这道理是讲不通了,她又最不耐烦同人讲道理,直接拍板道:“晚上在我这用饭。”
卫玉容是个面团子性子,倒也不反感这种强硬的语气,含笑点了点头。
她又不真是个小傻子,连这个嫡姐在给她铺路都看不出来。府里头许多人都说大小姐骄横跋扈,现在相处下来,她倒觉得这言论太过,就像是有什么人故意在诋毁嫡姐名声似的。
回去后索性当是投桃报李,把传闲话的人查出来给母亲处置罢了。
这般想着,她停下来摆图案的手,拿帕子仔细拭过,再看一眼在雪中舞剑的卫青玄,从一开始就有的疑问终于压不住了:“为何姐姐只让青玄看一遍招式就让他自个儿练了?玉容虽不懂武,却明白凡事都是从最基础的开始的。”
言下之意,这样的急功近利,怕是会揠苗助长。
卫玉晚摇了摇头,道:“阿玄不是没学过武,我方才使的是二哥的剑招,不过空有一个架式,真让我拆开来一点一点教他,才真是废了他一身的功夫。”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道:“你听听便过去了,莫放在心上,教阿玄用剑的是二哥,我教他空架式是想让他记住剑招,余下的剑意还需他自己去揣摩,我说多了反倒误了他的剑道。”
卫玉容渐渐肃了神色,也听出来了事情并不简单。
此前她也奇怪怎的卫青玄从并州回来,眼神还和普通孩童一般纯真懵懂,之后习惯了也就忘在了脑后。今天卫玉晚又说卫青玄会武,可昨日分明有婆子闲聊时说,卫青玄从假山上掉下来,险些去了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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