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谈（1/2）

万竹海，重阳明。--*--更新快，无防盗上----*---

白凝羽回到竹寮的时候，心有余悸的甘北七已经回房休息，重凌不知所踪，珞殷也换下了那身残破的衣裳，若非领口露出一截包扎用的白布以及那空了一半的池塘，这座竹寮就安静的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白凝羽在湿漉漉的地上杵了片刻，看了一眼池塘似乎就明白了什么，却也不说，自顾自的进了他那间厨房兼药房的竹屋里闭门捣鼓。

他这一捣鼓就是好几个时辰，珞殷则坐在棋盘边没完没了地发呆，脑袋里反反复复都是琢磨龙逸驱策的古怪法则之力以及那起伏衣摆给他的启示，可惜却琢磨不出个所以，万般郁卒的想，下一次再遭遇龙逸肯定也一样束手无策。越想他愈无精打采，有气无力的只知道发呆了。

白凝羽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子里出来了，再度一时兴起往夜幕下的水潭边摆起了一只炭炉，两把小竹凳，黑御邪蹲在他旁边，几次想朝燃起的碳炉上伸手，都被白凝羽眼疾手快的挥开了。白凝羽出手未曾控制力道，把这披着凡人脆弱皮囊地上古名器打得两手背通红，更只炸了毛的猫似的，直冲着自己的主人龇牙咧嘴，可惜他张牙舞爪了很久却挠不到主人的半根毫毛，还被主人轻而易举的四两拨了千斤。

珞殷看着一黑一白在那边闹得起劲，不言也不动，只是盯着他们看。直到白凝羽察觉到他的视线，突兀地转过头来，珞殷来不及收回视线，竟然与白凝羽那双从来不正眼看人的视线撞了个正着。黑御邪顺着白凝羽的目光跟着看过来，莫名冲着珞殷龇了牙，好似在警告珞殷似的。由此三人形成了古怪的三方对视，彼此间却都无话可说，只能六只眼睛互干瞪。

白凝羽本就鲜少言语，黑御邪只跟白凝羽说话，珞殷则是不知说什么才好，重阳明也难得安静到诡异，气氛尴尬之极，知道飘出一阵奇特的香味，引得珞殷不禁用力深吸了一口，把目光到了发出香味的地方。

白凝羽面前的小碳炉上有个巴掌大的陶罐，方才看不出来他在煮什么，现在嗅了才知晓，白凝羽是在煮酒——醉生梦死。也难怪黑御邪在旁边不停伸手，这东西对凡人来说只是一种带着微量毒性的奇异佳酿，对黑御邪来说却是他长成的命脉所在。

白凝羽任由黑御邪陶醉于那酒香，自己拿着两篮植物去池塘边仔细洗净。等到白凝羽开始用白线把它们一株株困在一起的时候，珞殷才知道那是无根之花和有果之叶。

两种奇毒被捆难舍难分地捆在一起，就这么投进了醉生梦死的酒坛里开始一起煮。

醉生梦死与两种奇毒一起煮出的香味十分奇特，仿若混合了月桂与艾草，味道极淡，若不仔细闻，几乎嗅不出，而只要闻了却又会被那清淡的味道吸引，忍不住多闻一闻。---

珞殷站在远处仔细嗅着，却因为对黑御邪有所忌惮，始终未曾靠近。等到那醉生梦死被煮得就剩下半坛，白凝羽才把酒坛取下，捞出那些被煮得看不出本来模样的毒物，就着手中至寒内力一过酒坛，凉了那坛滚烫的酒，递给黑御邪，让他自己端着喝。

黑御邪依旧舔而非饮，动静大得在这安静的竹寮里尤其突出。黑御邪舔完那半坛醉生梦死，终于安静下来，半便靠着白凝羽的胳膊，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白凝羽单手抄起黑御邪那少年的身形，动作称不上温柔，却也没能惊醒黑御邪。他直把送回竹屋的塌上，出来时带上了门，又去了冒着寒气的那间屋子，拿出一坛醉生梦死，再度走回到池塘边，对珞殷招手示意。

此时的重阳明太过宁静。没有了宁堪与睚欣的抢食打闹，没有了君迁子与杜宇天南地北的侃侃而谈，没有风陌的破口大骂与三伏的活泼，更没有六老与徒弟们的喧闹，以及那喋喋不休教训珞殷如何如何当个好辅主的前代，亦或者是重凌和甘北七那不由分说强拉他过招的日常……他似乎有些不习惯。

大约是这般突兀地安静让珞殷在白凝羽招手的时候，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坐在方才还是黑御邪在坐那个小竹凳上。

等珞殷坐定，却见白凝羽把手中的醉生梦死酒坛放在炉子上，一闪就没了踪影。

“……？”

珞殷正疑惑着，却见眼前白影一过，白凝羽已经回来了。

他一只手里提着几棵竹笋，另一只手里则提着不知道从何处猎来的三条腿山鸡。

珞殷看着白凝羽娴熟且飞快的把那只山鸡宰杀、去毛、破膛、洗净，再用刚挖来的竹笋包裹起来，直接丢到另一只炭炉上去烤了。

珞殷的心情再度微妙起来。怎么形容这种微妙呢？就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睚欣某日嫌弃别人洗的衣服不干净，把所有人的衣服都拿去洗了一样，简直太自相矛盾了。白凝羽就是有这种违和的地方，明明他比谁都不像俗世凡人，却又比谁都契合在这世间品尝着他自己亲手烹饪的“人间烟火”。而作为旁人的珞殷始终都习惯不了这位不老不死的武学鬼才把他那一身绝学熟练地用来……做饭。

当白凝羽把竹笋外壳切开、把有青竹香味的烤鸡腿递了一只给珞殷的时候，这种自相矛盾的感觉到达顶点，却又莫名其妙的变成理所当然的事了。就像当初睚欣在柴房里喊八重偷了厨房里的鸡腿并且分给他吃一般。

古怪至极，却十分亲切。

珞殷想：果然是师徒。

他还忍不住想，如果自己也有师父，又会是如何？

疑惑浮现脑海的同时，睚欣那张精致的面孔也冒了出来，让珞殷不自觉勾勒勾嘴角，想到了“良师益友”这四个字……这么一算，白凝羽算是他半个师祖了，这可真是更加微妙了。

珞殷走神走得一张脸上全是呆笑，只记得自己恍惚地道了声谢，便接过白凝羽递给他的鸡腿慢慢地吃了起来。

等珞殷再度回过神，发现自己手里鸡腿肉都已经吃完了，要不是一口咬在骨头上咯了牙，他怕是还要继续几个时辰的发呆。

白凝羽好似专程等他吃完才主动问了一个古怪的问题。

“你知道醉生梦死为何会有仅存三坛的传闻吗？”

见珞殷摇头，白凝羽便说出了答案。

“远古万物诞生之初，本没有天、神、人之分，凡人本与鸟兽无异，直到六灵神赐予凡人灵智……”

凡人见六道巨影浩瀚玄奥之姿、无所不能之力，皆匍匐膜拜，尊其为六灵神。

人拜神而不拜天，天因此愤怒，降下惩罚。

神祇为庇护凡人而与天一战，凡人才因此从天怒中存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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