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世初(1/2)
“你应当能与凌云无双对话,否则你也不可能来到回溯之中。dizhu.org”
神魂见珞殷点了点头,便继续说道:
“就像上古名器有灵一般,‘六类奇物’皆有其灵,只是有些灵不亲人,就从不现身——问天金殿便是如此。而有些灵亲近凡人,凡人也尊重它们——就像上古名器。有些灵不甘于无形,长期以人血为食之后能幻化出形态——大祭司就是如此,只是这世间唯有生蛇神才能创造卵壳、塑出血肉之躯,大祭司本就是没有躯壳的存在。苍域每隔十年会从准祭里挑选一名身形差不多的少女做祭品,交由大祭司抽离魂魄,让这个由天命坛和问天石共同幻化出来的‘灵’去依附‘祭品’。所以,主持五行问天和六道祭祀的其实就是两件奇物所共有的灵。这道灵虽然是个怪物,却以传承白景为其存在意义,绝对不会做出任何妨碍传承与白景的事。”
神魂想了想说,“只要白景不违抗传承,大祭司就是白景最好依仗。”
“抽离……魂魄?”珞殷则注意到了他话里的其他地方。
神魂点头,道:“据说‘御魂之术’的师祖就是这个‘大祭司’,她在很早以前将术传授于散水族,却没想到他们后来成了湛泷关的守卫。具体如何,我就不知道了。但是,大祭司的御魂术厉害却是事实。”
“就像刀兵是用来杀人那般,大祭司是依仗白景的传承来吞噬虚景的血肉与魂魄,平常她只是问天石和天命坛的钥匙,却也是个杀不死的怪物。苍域别无选择,只能不断提供躯壳给她依附,算是‘供奉’她。”
这次珞殷结实地发了个抖。
“别看了,我送你出去吧。”神魂朝珞殷伸出了小手。
珞殷微怔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神魂扁了一下嘴,带着些负气地放下手,抱怨道:“你真是个怪人。”
珞殷不在意地笑了一下,同时也下定了决心,道:“我不想做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好吧。”神魂决定由着他去了。
这之后,白林开始教小小的睚欣一些简单的黑白十九道的规则,还会偷偷给他讲一些上古传说,转眼一年过去,来到水门问天,从这一关开始,在问天石里就不止要呆六个时辰,而是要呆满六天。
水门问天里是一个极寒的危险之地,下半截是深不见底、冷彻骨髓却不结冰的极寒之水,上半截则是大雪,就算是大人在这水中飘上一日也会死,更不用说这些孩童了。很快就有孩童被冻死在里面,沉下去几日,随后又会浮起来。
这个时候睚欣的眼睛已经能适应黑暗了,他抬起眼就能在水门问天里面看见那些水面上漂浮的尸体。
可他只是看着,依旧按照白林叮嘱的,既不哭闹也没有受伤,只是不动声色地、仿佛无知无觉地浮在水上。可仔细看就会发现,他偶尔会小心的滑动一下,尽量避开那些尸体。
白林来接他的时候,他一眼都没有往问天石里看,仿佛死都不愿意再多看一眼。
这次回到百曲廊之后,他生了几天的病,高热不退了整整三天,最终却还是退了下去。同时从水门问天里出来的孩子,有一部分高烧而死,再也没有去往第四关。
水门问天之后,睚欣再也不会拉着白林问她问题,甚至连早课上总会遇到的那个眼睛很亮的小孩与他说话,都被他视若无睹。
他仿佛被烧傻了,其实是明白了什么,只是他又不愿意自己彻底明白那些事,像是生死,像是绝望。
火门问天之前,睚欣已经能写不少简单的字了,会说的长句也变多了,可是他却比以前更少说话了。
有了第一次适应黑暗的过程,火门问天的时候他已经彻底适应了那漆黑问天石的内部。
他眼睁睁地看着在问天石内惊慌失措的孩童,像没头苍蝇一般乱跑,看着他们被从问天石四面八方冒出来的、突如其来的火焰,烧成一堆焦炭。
那些问天石变成的火就像是专门只烧那些因为恐惧而到处窜逃的孩子,还有被逃跑的孩子波及到的那些,当即疼得慌不择路,不久也被烧死了……
若说有什么比在冰冷的水中被淹死来的更可怕,那应当就是烧死了。---
睚欣睁着眼睛看着满地焦黑的小尸体,却不仅仅是在看着那些像黑碳嶙峋的黑骨架,他还听着那些凄厉的惨叫,嗅着血肉被烧毁的诡异焦香。
或许他应该像其他小孩一样惊慌失措的慌不择路,他应该哭喊恐惧,可他只是看着,像是毫无所觉一样的看着。
若说前面几关只是血腥,那这火门恐怕就是珞殷至今为止的人生里见过最残酷、也最凄惨的场面。
珞殷试图朝回溯徒劳无功地伸出手,却被旁边小小的睚欣神魂给拽住了,只能什么都做不了地扭开了脸,试图以此来逃避。
“那时候,他已经揣度到白景的传承根本不需要大祭司来主持。”神魂说。
“什么意思?”珞殷问。
“驱动问天石和天命坛的从来就不是大祭司,而是人——是这些有可能成为白景的孩童人的欲求,是他们的命。而这古怪的石头,只扼杀那些会害怕的孩子。”
神魂攥着珞殷的袖子,小脸上满是悲悯。
“沁睚忻没有恐惧,所以他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什……么?”珞殷艰难地低下头看着身边六岁的睚欣,相差无几的模样,差点让他把神魂与回溯的凄惨场面重叠在一起。
“虽然那时候他对恐惧还没有真正的概念,可他却已经明白了问天石会如此的理由,这也是他第一次尝试摒除问天石。”
“摒除?”珞殷问,“什么意思?”
“五行问天是为了剔除凡人身上的大欲而存在。”神魂说,“火门问天便是要剔除人的食欲。”
“你说什么?”珞殷惊道。
“你自己看。”神魂说。
珞殷只好转回头,忍受着那一具又一具小孩被烧死的躯壳,强压着胃里的翻涌,盯着回溯里的五岁的睚欣带着将懂未懂的懵懂、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似乎明白了这是一种叫做物竞天择的东西,天赋、运气以及等等东西加在一起似乎还不够,他开始试图寻找其中的规律。
火门问天持续整整六日,那块问天石里是一个炙热的恐怖炼狱。
开始的时候,睚欣周围也有过火舌,可等他发现那些表现得更害怕的孩子都被烧死了,他便摒除了恐惧,定定地站在原地,哪怕几乎被旁人带来的火烧了衣摆,也没有发过一点颤,更没有挪动过半步。
他在原地谨慎地站了整整六日,一滴水米都未曾进过,本来应当渴极又饿极了,可他似乎深深记着那诡异焦香充斥的问天石,记得那些焦黑的尸体。
他被白林抱着离开之后,变得一言不发,也变得吃不进任何东西。
无论给他吃什么,他都给吐了出来。
白林惶恐不安的面对着不吃不喝的睚欣,虽然想尽一切办法,甚至跪下来求他,希望他能把食物和水咽下去,可他还是吐了出来。
吐得多了,他就干脆什么都不吃了,无论是白林求,还是卸了下巴、捏着脖子灌,他都会给吐出来。
白林只好试着跟他谈条件,跟他用十九道之间的胜负来吃饭。白林以为她怎么也不可能赢不了一个学棋不过几年的小孩,凭着她的棋力肯定能赢,然后白林输了,每一盘都输,他也理所当然的不吃不喝,同时他不哭不闹,不发任何脾气,甚至感觉不到渴与饿。
第三天晚上,白林哭了,抱着他哭得无比伤心,她不停地说:“你这样会死的。”
“死是什么?”睚欣问。
“就是像问天石里那些,再也出不来的……”白林哽咽着解释。
睚欣怔了怔,终于理解了生与死的差别。然后,他要了一杯水,慢慢地咽了下去。可是吃东西还是不行,问天石里那些血腥味和焦糊味深深地留在他印象里,让他一吃就会吐出来,白林束手无策,只能一直哭,直哭到昏睡过去。
她就这么坐在地上,脑袋枕着床榻边缘,而塌上那个五官精致的小孩却像是拖了水的纸人,脸色煞白,嘴唇干枯,他睁着眼睛,偶尔看一眼哭红了眼眶、泪痕犹在的白林,其余时间都是盯着床榻的帐顶看。
后半夜的时候,睚欣听见门响了一声,隔了一会儿又响了一声,白林不知是哭累了还是如何,以个会武的人而言睡得太死了,她竟然什么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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