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白林(1/2)
回溯终于来到睚欣去西南禁域埋葬那六千余孩童尸体的时候,珞殷也终于命明白了问天石里的那些虚景都已经被那怪诞的黑石所吞噬,他亲手埋葬的从一开始就不是占卜选来的六千余,而是白凝羽亲手杀死的那六千余。www.dizhu.org
小小的孩子背负着一万三千余条性命,却只能寻回其中一半的尸骨。
他带着那些尸骨,踏入了西南禁域。
开始,他只是面无表情的在葬人。
一个又一个。
后来,他埋的多了,觉得有些累,逐渐慢了下来。
再后来,他饿了,就吃了八重悄悄放在旁边的东西充饥,然后继续葬人。
八重几度想帮忙,他却不让。
苍域的天是这么的热,葬到后来,有些尸首都开始腐了,发出的恶臭连八重都躲得老远,他却无知无觉的重复着埋葬的动作。
葬到最后几具尸体的时候,天下起雨来。
他抬头看着天,觉得它好像是在替自己哭,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完全没有过一点嚎啕的打算。
雨水打进他的眼睛里,有点疼,但是跟“未明”的疼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雨水流到嘴巴里,一点味道也没有。
最后,他终于葬好了他们,陡然好像被抽空了气力,再也动不了。
他仰面躺在墓群中央,仰望上方苍穹,觉得自己虽然活着,但是好像已经被埋葬了。
此番过后,睚欣留在重阳明,专注地跟着白凝羽学绝学。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十分平静,好像死了一般。
八重花了很多的时间,一点点的让他恢复了少许的正常,直到一年以后,他稳固了“未明”,上代白景召他前去百曲廊,他才发现自己遗忘了什么。
——白林。
他在见完上代后从一位被白林差遣来的准祭口中得知,白林已经病得快要不行了。
“什么?”
睚欣这才想起这个本应该一荣俱荣的随侍准祭竟然一年多未曾出现过,也不像上代的随侍那般,甚至鲜少听闻过她有下过什么令。
她就像是一道影子,从出现开始就毫无特色,现在也悄无声息地在百曲廊角落的一间屋子里,即将迎来自己的终局。
睚欣踏入房间的时候,看到桌上有一个盒子,惊觉到一抹熟悉。他伸手一碰,果然启动了机关,出现了一张棋盘和两盒黑白棋子。
岁月无声,当年那已经做记极尽小巧的棋子对他而言还是有些大,现在他再去拿,一只手竟然能抓起一大把,对他来说已经有些太过渺小了。
他恍惚地怔在了原地,不禁仰着头环视了一周,熟悉的感觉骤然加剧,让他再度迈回到门前。--*--更新快,无防盗上----*---
他骤然拉开门,却没在门槛外看到线扎的纸包,只有一群俯首帖耳的准祭。
他有些失望的把门关上,回过身的刹那却又燃起了一点希望。
方才被他打开的棋盘棋子旁边放着一个他熟悉的小纸包,打开来果然是小石子般的糖。
他捧着那包糖,就像以往任何一次一样,去找了白林,想给她吃一颗。
可这一次却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他没有看到那张直眉愣眼,显得过于刻板的脸,没有听到她一遍遍唠叨五行问天的规则,他只看到了一张骨瘦嶙峋的脸,正虚弱地躺在塌上,甚至连坐起来的气力都没有。
睚欣记得每一次白林把他从问天石里抱出来的样子,记得自己在天命坛腿受伤的时候,也是白林抱着他回百曲廊治的伤。这个看起来普通的女子从来不是什么高壮的人,也从来不是美丽的人,她只是芸芸众生中一位带着虔诚的普通女子,可她每次把他抱起来的时候,都是那么的轻而易举,也是那么的小心翼翼,好似捧着一簇脆弱的花。
这位照顾他长大的人竟然在他去往重阳明之后就一病不起了。
睚欣虽然在重阳明,却并非不能见自己的随侍准祭,甚至只要白林愿意,他可以收到她差遣准祭来回传递来的一切消息。
然而,他没有。
他许久未曾见过白林,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他本以为是白林忘了他,并害怕他,所以躲开了他。现在他发现,并不是那样。
他随手点了门外衣着最深的准祭,那群见到他就瑟缩发抖的准祭自然知无不言,当即就交代清楚了始末。
原来是大祭司的随侍准祭白枝,他把白林隔绝在此地,不止瞒住了白林病倒的消息,还不许任何准祭到重阳明传信给他。他在第二次离开天命坛的时候,八重就担心他会一不小心死了,更是寸步不离的守着他,他也没想过让八重来看一眼白林,自然亦是什么消息都没收到。
“为什么?”他不懂,他问白林,“这种事有什么好隐瞒的?”
“白枝大概是……恨我的。”白林试图伸出手,就像以前一次次把他从问天石抱回去那般,可她忽然想起白景那“一尺”的规则,手便僵在了半空中。
睚欣把手里捧着的糖放到了地上,主动伸出手,抓握住白林快要垂落下去的手。
白林似乎哽咽了一下,才以虚弱的声音问:
“白景大人,应该快十岁了吧?”
她对面前的孩子保持着最真挚的敬意与爱怜,却无法像畏惧膜拜大祭司、龙氏子御以及上代白景那般,因为她手里握着的那只手还很小,他也还没开始长个儿,床榻边的身影甚至不用弯腰,她就能看得到那张精制却稚嫩的脸。
睚欣点点头,问:“白枝为何恨你?”
“我太普通了。”白枝说,“在这世间普通或许是一种罪过。”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