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善果（1/2）
同年的麒麟月末、临近开年祭祀时，跟在珞殷身后的那个小孩已经有了一个他自己取的新名字，叫做：红烬。dizhu.org
红烬远比他看上去年纪要大些，已经将近十岁了，只是因为缺吃短喝才长得又矮又小，好在他的脑袋瓜子到是没长缺，十分的机灵。
在其他孩子还在琢磨怎么抱武神大腿学武功的时候，红烬已经开始帮忙操心身后这多达两万之众的庞大队伍的当务之急——
“武神哥哥，”红烬愁眉苦脸地说，“这么多人吃什么啊？我们总不能一直劫官仓吧？没那么多贪官给我们劫怎么办？”
珞殷目瞪口呆地看向红烬，完全没想到一个小孩能考虑的那么远。
俗话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当家的其实也不知道，一家三代撑死不过二十个人，尤其在这种乱世，死的死散的散，哪需要操心那么多张嘴吃饭？那大世家氏族是有管家管事等等一干人天天忙前忙后的操心，再往大里说，一城一郡的百姓吃穿是需要城主郡王来操心的吗？显然不需要。所以，操心这成千上万人吃饭的问题真不是一般人会关心的，也不是一般人操心得来的。偏偏珞殷身后这群人，什么乱七八糟都有，赶都赶不走。有几个土匪流氓出身的一不小心没看住，还跑去打家劫舍了。要不是红烬机灵发现那几个土匪失踪了，珞殷还来不及赶过去救人了。
珞殷一树枝一个的解决了那几个打家劫舍的土匪，才从获救的村民里得知这些人混在他的队伍里，就是想仗着他的名头做坏事。事情已经明了，珞殷也没有与那些土匪废话，直接一人一掌，血都没见就把人杀光了。
然后那群没什么好被打劫却还是被打劫的村民又成了新添的跟屁虫，继续壮大已经在大地上延绵出一条长龙的队伍。
红烬清点了一遍新来的人，拽了拽他的袖子，说，“两万一了。”
珞殷：“……”
两万一千人的吃饭问题，比想象中可怕百倍。
珞殷肩膀上重压过剩，心里某根弦都快被扯崩了。
他问：“劫来的官粮还能撑多久？”
红烬去清点了一遍，回来告诉他，“三十来天吧。”
珞殷：“……”
他是真的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需要张罗那么多人的吃饭问题，而且还是燃眉之急。
接下来三天，连续出了六起前任土匪、流氓、泼皮无赖脱队借着武神名头去抢劫杀人等等的事，这还是红烬发现人少了的情况提醒他的。
珞殷连续几天疲于奔命，四处救人之外，还要忙着杀人，加上粮食一天天减少，心下已是近乎慌张起来。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身后的队伍人数不减反增，甚至还有许多热心的江湖人士也加入其中，总不能人家搭把手帮忙救人了，他还不管饭吧？所以即便“筛掉”了一大拨打家劫舍的恶棍，队伍里的人也壮大到三万之众了。
珞殷不忙着救人和杀人的时候，有幸目睹了一次红烬给这写人分粮的场面。
那堆得跟小山一样高的粮车，不过一个时辰就像被蝗虫扫过似的——这时候的他还没去过遭遇蝗灾的虞宫，否则肯定不会如此做想了，可他却明白，这远比当初在淄州被流民包围之时恐怖得多。
就在这般状况下，上次从贪官手里劫来的粮很快就见了底。
这三万多人是珞殷救的，他既然赶不走，也无法撒手不管，肯定只能想法子解决。-*---更新快，无防盗上www.dizhu.org--*--然而，天赋所限，他愁坏了脑子也想不出来一点法子。
就在珞殷愁眉不展的间隙又救了一队被马匪打劫的商队，好在商队有自己的营生，跟他告过辞之后留下了一半的风干肉做谢礼，就这么走了。
商队走远后，一点春雷划过了天际，下起了淅沥的小雨。
这雨不知让珞殷想起了什么，他就这么杵在了雨里，短暂地抛开了那个让他头疼不已的吃饭问题。
岁月最是飞快，珞殷及冠好似还是昨日，转眼已经快满十九岁了。
他穿着一身粗布衣服，甚至连两边裤腿都不一样长短，身形却不像少年时那般单薄，已经彻底长开。即便长相再普通，挺直的脊背、宽厚的肩膀以及周身稳如山岳的气质都让眼力浅薄之人不会在初见时将他误认做寻常人。
珞殷微微仰起头，抬起手轻轻按了一下自己胸口，隔着单薄的粗布摸到了那枚被他缠上线、挂在脖子上的银蝉壳。雷电恰巧划过天际，映得他发顶的无名铁发饰在亮得像一簇火。
“珞殷？”
不陌生的声音唤了他的名字，引得他回过头去。
“真的是你。”
贵气天成的青年带着有礼的表情，手持玄赤旋，落到珞殷面前。
“杜宇。”珞殷认出来人，带着一点防备，“巧遇，还是……？”
杜宇单手提着那柄墨色的上古名器，颇为无奈地冲他笑了一下，道：“我并无恶意，你也不必与我如此生分。”
“我……”珞殷知道自己有些地方不一样了，却也知道自己依旧不擅长应对这些。无论是虚与委蛇，还是客套谄媚，哪怕一句好话，只要不是发自内心，他都说不出来。
“听到江湖传言之后我就一路寻着你过来，幸好你后面跟的人很多，并不难找。”杜宇毫不拐弯抹角地说明来意，“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是来解你燃眉之急的。”
珞殷问：“我有什么燃眉之急？”
“地动过后，诸人无依无靠，你一路救了这么多人，他们自然愿意跟着你、依仗你，你赶也赶不走，还要处理很多心怀不轨之人借你的名号去招惹的是非，对吧？”
“……”珞殷无言以对。
杜宇这样的人太聪明了，事情刚发生了一个开头，他就能揣度出所有。
“而且，”杜宇继续说，“短时还好，时间长了，麻烦还会继续增多，跟着你的人也会增多。只要你还想救更多的人，就没有办法阻止他们跟着你，也没办法阻止那些心怀不轨之人鱼目混珠。”
“……”珞殷微微皱眉，长叹一声，终于点了点头。
跟着他的这些人大多是无家可归的流民，小部分是龙蛇混杂的寇匪，小家族零星几个也是破败的门庭，很难自给自足。这些人太过混杂，只要他离开片刻，就能自起争执，轻则叫骂，重则头破血流。若非近日有江湖人士加入能帮他维持一二，这万数之众的人哪里是红烬那个小孩子可以看得住的？更何况，他实在不擅长解决争端。这要是遇到为非作歹之人，他还能直接杀了了事，问题是那些都在为些鸡毛蒜皮的争执，什么夜宿时谁多捡了一根柴，谁幕天席地的时候占了别人的地盘……为了这些小事他真的至于杀了他们吗？答案是否。
这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最严重的还是——
“时间长了，吃饭才是最大的问题。”杜宇直击根本，“你身无长物，也没家世背景，更不打算投诚依附郡王帐下，却随身带着这么多人。虽然大多只是普通的百姓，却已经比一般小城的驻兵还要多了。光是要让他们吃饱饭，都是一个天大的难题。一不小心，他们就会借着你的名义去打劫附近的村子，甚至会内讧，从‘自己人’手里抢食物。”
“……你真是料事如神。”其实已经发生过了，要不是珞殷及时制止，后果不堪设想。
“你、我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我就不跟你再解释这些无用的前因后果了。”杜宇直接道，“现在已经开春，天气在逐渐回暖，只要别再有大的天灾，方才说的那些只是小事，你的燃眉之急就只有粮食的问题。但等到秋冬，你需要的就不止是食物，还有遮风挡雨居所、取暖的炭火、衣物……简而言之，就是银两，很多很多的银两。”
珞殷颔首，“可我身无长物，哪里来那么多银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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