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1/2）

雪一下，满城皆银装, 人们身处数日不变的银白天地里便容易觉得时间流逝飞快。临近年关, 不归日渐忙碌，原先罚了五个谣言起头的宫女, 她将其家族为官名册递上去, 宗帝犹有余怒，连九族之内的也全批了。</p>

姚蓉听此时不觉叹了一下：“所谓生杀予夺, 也便是如此了。”</p>

不归笑笑没解释，生杀之权从来都是要小心使用的, 她此番敢这样放肆不过是遵照变迁, 明年科举大考，届时新血注入, 腐毒不正之血正可放掉, 宗帝那般果断，自然也是深谙其道的。</p>

不归和她对完处理事务便起身离开，回到广梧时，只见楚思远和众人正一起铲雪, 小雨见她回来, 叼了块鱼片跑到她脚边来放下，挠了挠裙边示意给她吃。</p>

不归弯腰抱起它：“你再这么吃下去, 可要胖成猪了。”</p>

楚思远闻声转头：“阿姐！”宫人们也纷纷行礼, 不归挥手免去, 看向楚思远：“功课都做完了？”</p>

楚思远快活道：“两百个字, 我都认全啦！”</p>

“下午再认一百。”</p>

“诶诶——”</p>

先前楚思远擅自跑出宫外的事并没声张。林向教他辨认花草, 他却私自翻栏折了那困相思，无师自通地鼓捣出蒙汗药粉放倒人，叫林向在御花园角落里睡了半天，身上还盖着他给楚思远换上的新衣服，最后还是萍儿去把他找回来的。知道前因后果时，林向都要被小公子气哭了，当然后来楚思远诚恳地道了歉。</p>

此事广梧只有几个贴身的知道，思鸿那边只他母子知情，慧妃事后还领着儿子过来和不归道歉，手指都快把思鸿的脑袋戳歪了。不归没怪什么，只有一条不可声张的请求。宗帝那边原是要大发雷霆的，叫她那一跪给跪散了。</p>

四子出逃的事最后也便按了下来。不归对他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宽容，回来后也一如往常。只是暗地里命花奴将困相思之花全部拔净，自己房里的也丢了，咬着牙准备戒掉这花药。她还搜出他自己绘制的简易皇宫地图，这才痛悟何以爬高树，捏着那一支已快枯萎的枫花怔忡。</p>

罗沁还悄悄提醒她：“小公子行事不寻常。”</p>

“知道，他很能迷惑人，继而哄骗，利用。不笨是件好事。至于其他，孤慢慢磨。”</p>

不归朝他挑眉：“别玩雪了，随我来，查你功课。”</p>

楚思远便跟在后头进了观语斋，里头宽敞得很，还有一个小隔间，因勿语斋正在嵌地龙和镶砖，他暂时便住在这里。</p>

一进观语楚思远就要脱外袍，那地龙一烧着实是暖，她却解了斗篷再披一件轻裘，还要烤一会炉，当真是怕冷得很。</p>

小雨在炉子旁踱来踱去，不归边烤边逗它：“爪子伸来，给你也烤烤。”小雨有样学样地把爪子伸去，结果指爪都亮了出来，叫了一声远远跳开，一溜烟跳椅跳桌爬上了楚思远的肩膀。</p>

“怂哈巴儿。”楚思远点了它的粉鼻子，又有点吃味，“阿姐，我觉得你疼它还多过我噻。”</p>

“我和它前世有缘。”</p>

“那我呢？”</p>

不归抬头看他，握了他手来同烤：“也有缘。”</p>

会是良缘吗？楚思远不敢问，只是拿手背蹭她掌心，笑说：“一定很深很深噻。”</p>

不归轻声道：“没有。我们前世，缘浅，情也浅。”</p>

楚思远手一僵。</p>

她垂着睫微微笑着，看那炉里的红炭：“这不，今世来偿了么？”</p>

他腮边一动，低声说：“我们今生缘深，情也深的。”</p>

不归眼都没抬地笑道：“如今也不见得深，不然你怎么想走呢？强求不来，我且自做我的，你爱如何便如何吧。”</p>

她偏拿这话去激他，果然楚思远站不住了，悄悄挪过来想抱她，不归偏又松手起开，走到书桌处拍书：“来吧，考你了。”</p>

楚思远失魂落魄了一会，打着精神一一作答，眼角眉梢都可怜兮兮的。</p>

不归卷书敲他脑袋：“这就叫认全了？”</p>

楚思远低着头：“阿姐，你让我认全，是不是想早点把我打发去那什么国子监？你……你嫌弃我的。”</p>

不归放下书，改去捏他脸，笑叹：“真是个丧良心的东西，你扪心自问，我今何时对你透露一星半点的不好？鱼儿，我自问如今待你无愧。”</p>

“至于国子监，那是一定要去的。”她看向窗纱外檐下积满雪的风铃，“这一年很快要到头了，明年过后你便是楚氏儿郎，来日天下人要仰望的。你能栖居在广梧里多久？连我都有走出去的一天，何况你呢？我不过是领你进来的引路人，如今还能站你面前挡一挡，来日你终究要走出去，接受一方景仰，或是万人朝拜。”</p>

“我希望你如今依赖我，也希望数年后你不再需要我，这相伴与分离二者都令我欣喜万分。你将先作为一只小金丝雀养在我身边，而后自己冲开笼子化龙而去。”不归点他鼻子，“国子监只是丰你羽翼的一步，你还有很长的路，很多值得相交的人。”</p>

楚思远看着她的眼神十分复杂：“远，你给我取这个字就是这意思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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