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1/2）
四月上旬，杏榜揭开。</p>
长丹的张贴告示栏前全挤满了人, 有榜上得名的, 做出了人生当中第一次狂叫、当街撒铜板飞跑的举动。也有榜上无名的，憋着两泡眼泪抽噎而去, 一锭银子换一坛酒的。</p>
“第一位, 冯观文！第二位，刘采仲！第三位，姚左牧！”</p>
唱榜的敲着鼓，卖力地一报到底, 不断有书生路过，留下些赏银，于是那声音越唱越高, 传遍长丹街巷。</p>
于两文还在旅舍里鼓捣些什么，忽然脚步声大作, 房门嚯啦被推开, 两个青年不由分说地冲进来, 左右把他架了出去。</p>
于尔征：“！”</p>
“冯……冯弟, 姚兄，你们做什么呢！”</p>
“去喝酒！”</p>
于尔征听见街道纷扰，这才想起今天是开榜日子，心中复杂：“两位必定名列前茅，祝贺……”</p>
冯姚两人兴奋地喊道：“你也在榜上！”</p>
“！！”</p>
高亢的唱榜声传来：“第五十九位, 于尔征！第六十位, 蒙图罕！！”</p>
“怎么可能……”于尔征无比错愕, 惊大于喜。</p>
冯观文哈哈大笑：“贤兄有实学，岂是一纸烂字能遮掩的！”</p>
姚左牧平素端正，这会表现得比于尔征还高兴，连拍他肩膀道：“寒窗不负！走，不管后续如何，此刻只管尽兴去！”</p>
满街花繁酒香，几乎所有酒楼都载歌载舞，欢笑者众，拭泪者无声。</p>
冯于姚三人一进万玉楼就被簇拥在中央，这会试名位一定，后面的殿试也差不到哪去。不出片刻，榜上六十位进士的名字已经在同届学子的圈中传遍，尤其那冯观文，一连三试登顶，实力着实可怖。是以众人一见他来纷纷上去祝贺，攀个同窗之名，就是日后用不上，归家也能和亲朋炫耀两句：“那连中三元的冯公子，与我同窗读过书还同桌把过盏呢。”</p>
前三当中也确实冯观文最为出挑，其岁弱冠不久，家世底蕴深厚，为人处事旷达风流，不似刘采仲深居简出曲高和寡，也不似姚左牧端肃有余平和不足。又是年少一路及第而来，起点高不可攀，太学院锋芒展露，中伤者少，心悦诚服者多，二十年人生里几乎从无波折，不羁皮里包着高傲骨，气度更加出众。</p>
他三人一路而来已被姑娘们砸满了花儿，一身花粉进来，又被酒杯贺声围住，冯观文平日还有所收敛的狂气全放，只笑着一一接受他人的恭贺，极是受用。</p>
于尔征推却了同届们伸来的酒杯，看了冯姚两人情状，自斟不语。</p>
也曾，书斋清谈，酒楼庆贺，花间受赏。共看明月，同负壮志，最是书生意气，侠肝义胆。</p>
如今一一想来，年少误我。</p>
他喝了几杯，又疑惑又担忧，最后长叹：“怎么还有我的名呢。”</p>
便听周围有人谈论：“听闻公主命人再翻了一次考卷，说是不可因字迹平平而错漏人才，倒是不拘一格。”</p>
“那位异姓公主……嗳，若不是那眼睛，真可惜了。”</p>
他心中咯噔一声，神思急转，却全然推算不出来路和天命轨迹。</p>
天命人推我再得荣耀，天命人将如何？</p>
至于其他阔论闲谈，他是一概再听不见了。</p>
“我看此次会试成就的不只是冯公子，更该是那末位进士。那蒙图罕可是大楚开国以来，第一个外域进士！”</p>
“兄台此言有理。想我等堂堂中原士子，自小濡读吾国典籍，竟然还比不过一个外域人，唉……惭愧，惭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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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广梧观语斋内，不归桌案上放着两叠文书，她浏览了进士榜名，点了点头，原想看一看下面的各进士生平，结果一看到第一页的冯观文三字，忽然就觉得败兴。遂把名单盖回去，拾起另一叠的。</p>
她看六宫账目都没有这样仔细。</p>
不仅逐句推敲，还深掘其理，按着旧新顺序一张张仔细读过，越到后面越欣然。往日一目十行的人，却读了大半时辰，连罗沁都惊奇。</p>
“殿下看这样久，不腻吗？”</p>
“嗯？”不归抬眼，唇角就扬了，“不会，越到后面，这孩儿进益越大，书法也不断精深，孤越看只越有兴味。知他素有天资，仍是大出意料。”</p>
她正看着楚思远入学以来作的策论文章，他的进益似乎比前世还要再迅猛，与刚来时的薄弱根基一比较，更让不归深为惊喜。</p>
“公子天资自然有的，也少不了苦功。”</p>
不归笑：“怎么，你也瞧见他刻苦了？孤看他倒是从从容容的。”</p>
罗沁道：“正入四月，殿下问一问萍儿就知道了。”</p>
不归好奇，便召了萍儿来问缘故。</p>
萍儿：“昨日对账目，奴婢算了算，公子上月的灯油耗的是殿下斋里的两倍。林向也觉得奇怪，就趁着公子不在去勿语斋里查了一番，在旮旯里发现了一些漆黑的帘布。”</p>
不归明白过来，错愕了好一会。</p>
这崽子挑灯夜读呢。</p>
她想得心疼：“这怎舍得？夜烛伤眼睛，叫人把库里剩下的碎夜明珠镶在一处，全给他送去……”转念一想又不对，这不是助长他夜读的伤身行径吗？于是又改口：“且慢，容孤再想想。”</p>
萍儿见状好笑：“估计也只有咱公子，才能惹得咱殿下这样为难了。”</p>
“可不，就那一心肝。”</p>
不归剜了罗沁一眼：“月初，造办处打了几套新首饰，你帮孤挑些好的，给慧娘娘送去。”</p>
罗沁霎时落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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