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1/2）

不归守在养正殿里看御医为宗帝诊治，贾元奉药来, 熟稔地侍喂宗帝。此情此景, 与上一世的女帝何其相似。</p>

她低下头，看着袖口上沾染了帝血的一角污渍, 神思恍然, 恐惧又痛苦。</p>

她知道舅父身体也不好，可她从来没见过舅父呕血，前世也没有。她一直抱着侥幸和疑心，即便前世带着遗旨逃出来的贾元告诉她舅父崩于病, 她仍固执地以为前世舅父早逝很可能在于人为。</p>

直到此刻，透过衣角上的暗红，才窥探到了宿命的残忍。</p>

贾元侍奉完汤药下去, 不归走过去，坐在前世长夜难眠的龙塌边, 安静地注视着宗帝。</p>

宗帝靠在床边, 轻轻挥手让她离开：“回去吧, 你身上还有伤, 别留在这，小心舅父把病气过继给了你。”</p>

“儿臣与舅父一样，并非康健之人。从小受惯了，早已千锤百炼，不怕多深重的病气。”</p>

宗帝轻笑：“什么古怪道理, 就你能狡辩。”</p>

不归凝望着他：“您从来不说自己的病情, 一味硬扛, 也不见得是多么聪明的人。”</p>

宗帝轻咳了几声，缓缓道：“多说无益。康健也好，支离也罢，这九五总要有人来做。不归，朕今晚所为，你如今明白了吗？”</p>

不归的眼眶瞬间红了起来。</p>

“朕担忧时间不够。”宗帝说，“一旦那一日来临，朕不在了，这重担只能由你来扛。”</p>

不归弯下了腰：“您说糊涂话了……舅父千秋万代……怎会不在。”</p>

宗帝微笑：“别，十七年权柄，已经够长了。千万春秋，莫不是要朕永无安宁。”他摸了摸不归的头发，“你性子随朕，唯独哭泣一事上，肖极了月儿。”</p>

不归摇着头，凝噎得说不出话来。</p>

帝王自顾自地说：“幸而在别处上，你不像她。”</p>

他轻揩了不归的鬓角：“你不要怪你母亲……”</p>

不归声音沙哑：“您说什么？”</p>

宗帝闭上眼，短暂地沉默了一会，睁开眼握住她的手，转了话题：“往后楚室山河，赖你为柱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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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林宴散，于尔征因猜出了公主的谜底被带去领赏，其他人先行散退。他领完皇家赏赐出来，看见执一盏宫灯的少女，楞下了脚步，一声女官差点出口。</p>

罗沁向他福过身：“奴婢送于公子出宫。”</p>

于尔征鞠躬：“劳烦姑娘。”</p>

一路无话，她的衣带随风轻扬，拂不动逐渐深重的夜色。他沉默地凝想今日皇帝毫无征兆的旨意，只觉夜色浓黑，裹得人难以吁气。</p>

直至走到了宫口，罗沁转过身来：“前方离宫门不远，公子一路慢走。”</p>

他再一拜，抬头时，一盏宫灯送到了眼前。</p>

那灯连琼林宴上的都比不过奢华，在辉煌皇宫里素朴薄质，唯二超众的是两面飞字。</p>

“脊檩。”</p>

“清流。”</p>

罗沁将灯递过去：“殿下说，陋笔赔灯，书难比公子，望不弃。”</p>

于尔征怔了半晌才接过灯，沙哑道：“多谢殿下。”</p>

他提着这一盏千钧重的灯慢慢走在并不陌生的宫道上，指尖发白，直到出了宫门才捂口呛咳起来。</p>

这是第二次了。</p>

他眼睛酸涩地抚过灯面上的四字，从那截然不同的笔迹里估量出她心中光明，亦欣慰亦苦涩。他熄了灯中烛，小心地抱着一盏无光的灯回去。但这一路，自有明光。</p>

不知天命何为，那么，先……并肩与共。</p>

罗沁依照嘱咐送走人，两手空空地往回走，一片茫然。</p>

“不日前往昌城。”</p>

夜风凉，她拨开吹到面颊的碎发，指尖意外地拂到一痕冰凉。</p>

“阿沁。”</p>

罗沁猛地停住，胡乱擦过脸抬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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