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1/2）

最后礼堂里的人都走干净了，只剩下站在原地不动的邱三桥和一直在不远处等着他的王来生。

王来生见邱三桥没有离开的意思，试探性地唤了声：“咳咳咳，邱老师？”

邱三桥怔了怔才回过神来，朝对方歉意地笑笑，然后迈步朝礼堂的大门走去。

“邱老师，这次的赛题，咳咳，实在是……咳咳。”王来生边走边说，“对了，邱老师，咳咳，寻逸那孩子的研究方向是不是外国刑法？我发现之前，咳咳，好几场比赛中他辩护时的法律推理和逻辑思路都，咳咳，稍稍有些偏向英美法，援引过《最高人民法院公报》和《刑事审判参考》上的指导性案例来佐证自己的，咳咳，辩护意见。但是咱们国家毕竟跟英美这些判例法国家不同，指导性案例的效力和，咳咳，能否成为法院裁判的依据目前还存在较大争议，咳咳，现在学界普遍认为案例最多用于裁判说理。所以在决赛的时候，咳咳，一定要让你学生慎重一些。”

这句话说到邱三桥心坎里去了，当年他博士毕业回国以后一直在法大潜心研究外国刑法，手边外文的书籍和资源多得数不过来，所以寻逸刚入学的那几天他便扔给对方一大堆英美刑法相关的文献，而那孩子恰好对西方法学家和哲学家的学说十分着迷，还旁听过人文院哲学系开设的相关课程。

其实于邱三桥而言，模拟法庭比赛的结果根本不重要，他只想让寻逸见见世面、长长见识，就算男生在案例援引上出现纰漏，这都无可厚非，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在比赛那天那孩子和周觅再打起来。作为寻逸的导师，邱三桥没法跟自己交代，也没法跟学校和学院交代。

半天没得到答复的王来生追问了句：“邱老师，你说是不是？咳咳咳。”

邱三桥这才回过神来，点点头说：“是，决赛的时候还是少打擦边球，我打算让寻逸在指控的时候主要提一提被告的行为侵犯了公民的人身权利。毕竟那孩子现在才研一，也不是法本，我也不期望他现在就能展现出多么高超的庭辩技巧，能做到中规中矩，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

“不过……越有争议的问题越应该提到日程上来研究，因为它们才是推动我国法制规则体系发展最大的动力，从长远的角度看，它们甚至能够改变我国的法制格局。可现如今各级人民法院对事实审核的泛化，又何尝不是一种对指导性案例和权威法学理论中所指的法律问题的湮没。”

“你说得是。但以我们现在的能力，很多事情还改变不了，或许戴老在这方面还，咳咳，有一定话语权。”王来生连着咳了好几下，缓过来以后才慢慢悠悠地说，“电车难题这案子，咳咳，放在西方不太好办。幸亏咱们国家，咳咳，没有陪审团制度，不然在这个案子上检方很难，咳咳，说服陪审团，后者应该会更偏向辩方。”

“王老师，那我们的案子……”邱三桥欲言又止，似乎想起了别的什么。

王来生愁眉不展，连咳了好几声才压低了嗓音说道：“虽然都是为了大部分人的法益牺牲小部分人的法益，但其实我们的情节要比，咳咳，这个电车学的问题严重得多。唉，这几天我翻来覆去地想这件事，我觉得当初我们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如果，咳咳，如果不那么做，我们现在根本不可能站在这里说话，早，咳咳，死在海里了。可是，可是我良心上始终过意不去。”

“我也是。之前我们在教学的时候都是以旁观者的角度审视被告人，甚至可是说是以法官的角度来判罚，我们能够做到无偏私，但是当我们自己被牵扯进案子里，就感觉事情变得复杂起来了，要考虑的东西太多太多了。”邱三桥说完轻轻地拍了拍王来生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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