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保温杯（1/2）

食堂有两层，其实并没有必要。

多数女孩并不情愿在食堂里吃饭，菜谱从不翻新，陈旧得和汤老师的“奖”水杯里头的茶垢一样。西红柿炒蛋做成西红柿汤，蛋少得让陈南鸢觉得学校即将破产的传言有了几分可信。陈南鸢养成了好习惯，再也不相信今日推荐上头的大红字，肉末茄子并没有肉，炖牛肉永远咬不烂。

“你想吃什么？”

“随便吧。”

“快到我们了，不能随便了。”

“能见肉就行。”就卑微到这地步，像是被劈腿的正妻才能说出口的话，七分梨花三分雨：“他肯回家就行。”从前头稀稀拉拉的后脑勺里陈南鸢看见最后一勺红烧肉，看见它被舀进另一个胖女孩的铁盘子里。心灰意冷不过如此。

所以到陈南鸢的时候，她只是没精打采地对阿姨说：“土豆炖牛肉。”怀着最后一丝希冀，“多放点牛肉。”这份希望的打碎也很顺理成章，隔着口罩她和阿姨之间的距离陡然增大，一勺满满当当带汤汁儿的土豆以坠落的方式进入她的盘子里。下一个希望是不要弄脏新买的连衣裙。

“林轩真的很好看。”吃饭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扯到这句话，陈南鸢的脸不可见地红了一下。她不明白是因为这句话带来的冲击力，还是因为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展露了自己部分的不可告人的秘密。离开学刚刚过去半年，小麻雀们的精力被学业分去大半，南鸢的兴头却才后知后觉地提起来。原来这么年轻的年纪也并不都是无忧无虑的，只是大人因为时间的推进逐渐忘记了原先小个儿的自己是怎样地为某件事牵肠挂肚，遗忘比愤怒来得可怕的多。

陈南鸢觉得自己不喜欢林轩和陈南鸢喜欢林轩是并不冲突的事情，这时候的她还需要别人的提醒。许允月轻轻的：“可好看不是喜欢。”

陈南鸢噎住了，土豆的外头湿糯，里边干得很。说出来的话也要过一遍脑子：“可有人就是喜欢人长得好看。”很浅显的道理，漂亮的外表是军旗，是号角，是招魂幡。“不会的，陈策就不好看。”“胡说八道，他只是没那么好看。如果他是缺胳膊少腿了或是没了半张脸，我不信你还喜欢他。”

许允月第一次流露出了恼怒的情绪：“如果那不是开始的话。”

“嘎？”意料不明的一声询问，陈南鸢从对方的铁盘子里看到紫色的反光，初二才会教到镜面折射，那次周练陈南鸢拿了刚刚好的五十分。

如果那不是开始的话…是什么意思？如果开始喜欢的人就维持原状，她就不会用心血浇灌这副丑恶的皮囊，开始反倒成了罪恶感的根源。喜欢到途中变化才悄然发生，那必然会有其他因素的加持，你喜欢他什么？一起度过的时光是怎样的？他是否会在你咳嗽的时候无声地关上教室的窗户？十八岁的陈南鸢依然想不通，原来无志空活百岁并不是哪位神仙留下的虚言。

“就是说喜欢这件事已经发生了，我们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开始。”

林轩远远地从他们旁边的旁边那一桌走过去，背脊挺得笔直，从额头到鼻尖，再到下颚，流畅得仿佛天刻，并不短的观测距离，南鸢看得却真切。回过头看到许允月罕见的笑，“我以为你对他不感兴趣。”

“看着高兴。”这倒是一句大实话。

食堂有前后门，南鸢跟丢了。回过身筷子掉在地上，饭还剩一小半儿。其实并不想吃了，但却鬼使神差地站起来：“你等我一下，我再去拿一副。”

网格的篮子里所有的筷子已经被取干净，陈南鸢恹恹地折返回来，许允月的目光饶有深意。说是深意其实并不准确，陈南鸢一瞬间从对面女孩从方才起一直勾起未曾放落的嘴角边察觉出一丝不可言说的恶意。许允月喜欢看她

拿什么没办法的样子。

“笑什么？”期待也不期待的回答是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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