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2）

基本无害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比如说他坚定地认为他的狼崽子们喜欢普希超过他自己，却没想过那是因为身为头领的他自己偏爱普希。

偏爱。基本无害喜爱他的仇敌超过一个真正爱他的人。

普希手持权杖站在落单的地狱狼面前。从毛发的长短来看，这是两兄弟中较为年轻的一只，它的性格也比它的兄弟温和许多。温和到在它真正攻击你之前，你看不到它藏在嘴里的硝烟。它的唇线看起来甚至像在微笑。只有空气默不作声地升温。

普希的袖子里藏着从宫廷法师那里得到的符文炸弹。这不能保证他的幸存，但如果这头发怒的魔兽允许他通过，小炸弹就能派上用场了。

“你们的头狼需要我。”普希挺直腰背，竭力让事情看起来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带我去见他。”

他没再多说了，高温使他呼吸困难，他所佩戴的金属饰品正往刑具的方向发展。

狼崽子喷出一口足以致命的浓烟。

然后狂风吹散了烟雾。

普希在风中睁开眼才意识到狂风是因为他正被狼崽子叼着狂奔。

它跑的是一条陌生的路，比普希到过的任何地方都深——道路是被火焰融化而铸成的。它们甚至在山岩中融出了一条隧道。

普希一瞬间萌生出了请它们替代那群没用的法师学徒的想法——前几年的地震之后，一个出产美酒的城镇被封在山谷中，人力能交换的物资太少，而借助魔法……是个巨额、长期、目前完全看不到收益的支出项目。

不过还是比指望当地领主好得多。

狼崽子一路斜向下冲刺着，以它的速度这样前进，普希推测自己可能正在往老练的矿工也没去过的深度前进。这就带来一个问题：为什么空气依旧还是流动的，甚至比地面上更新鲜？

在黑暗中普希无法确定是不是还有别的道路提供了空气。只有一个推测正在他的心中成型。

神圣巨木的支脉：神话中构成世界支架的是一颗巨大的石树，这个世界是它繁茂的枝叶之上的浮土。在一些地方，会有生长过长的细枝刺穿这层浮土。

不管神话怎么说这个世界的构成，不可否认的是，地底偶尔能挖到这样的东西。

高似天际的穹顶下，发出朦胧绿光的矿脉出现在普希眼前，它攀爬在穹顶上，穿插在石壁中，瀑布一般从中央落下，铺满地面。粗壮的晶体中有肉眼可见的元素流淌。

在这自然的奇迹下，狼崽子也显得渺小，更别提普希。狼崽子跳入那片绿色的海洋，在凝固的浪花之间跳跃穿梭，它朝着自己兄弟所在而去。

空气清新、平和、使人雀跃……普希放慢了呼吸，富含元素的空气对普通人来说也是好东西，但问题是就算是好东西，超过人的承受范围也会导致悲剧——挖掘到支脉的矿工们经常死于一种异乎常人的振奋之中。他们死的时候十分健康，脸色红润神情欢欣，仿佛在一场宴会中醉酒。

但他们永远无法从醉酒中醒来。

也许也是他们的幸运。

基本无害似乎没有这份幸运。

普希欣赏了一会儿基本无害的惨样。基本无害和普希相处的时候，曾像个僵尸和鬼魂，如今又嘈杂不休好像世界上没什么东西能让他闭嘴……很少会有这么安静且像个无助人类的时候。

树脂一般的粘稠液体从晶体的破口中涌出，又凝结成一层晶壳把流出的液体和异物包裹其中。

基本无害蜷缩在树脂里，像琥珀中的小虫子。透过晶壳能看到他头发黏糊糊的结成一络一络，他的眼球在眼皮下剧烈地震颤着。裸露在外奇怪上衣的皮肤通红，指端有明显的碳化痕迹，他挂在耳朵上的指示物在浅绿色的液体中化作灰烬，仅仅残留着形状。

如果不是浸泡在支脉中，基本无害的体温能把自己烧成灰。

普希庆幸自己带了备用的炸弹。

但另一方面，让这个妖精永远沉睡在巨木的树脂之中好像也不坏。

暴躁的兄长用前爪刨了刨地，他眯起红色的眼睛，仿佛在警告普希。

“你是想说如果我不帮你的头狼，你就会出去屠城是吗？”普希觉得自己要醉了，不然他不会认真地试图和一头魔兽谈判。

但他们点点头。

好极了，他是真的醉了。

那么在疯狂到去见古代神灵之前，普希从袖子里掏出了符文炸药……为什么他要浪费资源？

“敲碎那层壳，把他拖出来。”普希后退了几步，一手持权杖，如即将加冕的国王一般看着那两头狼崽子。

他感觉到轻微的晕眩，身体正起着某种变化——不是人们所说的那种轻盈的错觉，而是确实的……支脉的魔力作用下，诅咒正从他身上消退，他正在变回人类。

普希咬牙，握紧了权杖。

如果不是他不能靠自己离开，他现在一定转身就跑。如果这就是救基本无害的代价，他宁愿基本无害去死。基本无害不值得普希付出这种代价。加上几座化作灰烬的城镇都不值得。

但现在无法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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