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国梦（1/2）

符鸢像一只受惊、迷路的小白兔，身子蜷缩在一起不停的颤抖，惊恐的喊道“容毅，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只有右手举着剪刀不停的挥舞，无力又无助的将自己圈在自己的世界里。

“母后……，我是齐儿，我是齐儿，我是齐儿……”容齐慢慢的蹲下来，缓缓地靠近符鸢，轻轻的不停的唤着她。

符鸢慢慢的安静下来，容齐悄悄的取下了她手里的剪刀。他紧紧的靠着他的母亲，这大约是他有记忆以后母子俩最亲密的时候，只是他的母亲现在不知道还剩下几分清醒，他惨然一笑说道。“母后，齐儿知道你苦，只是可能我没有亲历这样的磨难，总是不能感同身受你的痛苦。你当初选择将毒逼到我的身上，我没有资格说什么，就像是我没有资格要求你为了我能健康的生下来，放弃自己的生命，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是宝贵的，这是一个无法判定对错的选择，毕竟至今我们俩都还活着。”

“母后，齐儿是不反对你报仇的，只是母后，齐儿不想让太多无辜的人牵连进来，如果说上一代的恩怨需要下一代来偿还的话，这样齐儿要死多少次才能偿还这些年母后欠下的债。”容齐也不知道符鸢有没有在听他说话，耳边符鸢不停的呢喃着：“容毅，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容齐将符鸢的头轻轻的放在自己的肩上，这个被自己父母一手娇宠着长大公主，承受了命运对她最大的恶意，从九天的仙女，被打入了无间地狱，国破家亡灭族，还必须得生下侮辱她的仇人之子，而这一切还是自己心一心爱着的人所为。而作为这个不被期待不被祝福又不得不生下的恶之子，容齐自己也是不喜欢自己的。

他恨吗？他恨过的，恨母亲为什么要生下他，又不爱他，还要折磨他……一次次的毒发，一次次的痛不欲生，母亲为了报仇一次次的逼迫，他也曾问过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苦，人生为什么要这么苦！直到容乐出嫁，他第一次走出宫门，才知道天下之大，众生皆苦，经年的战争，断送了无数的家庭，新婚的妻子送丈夫出门，而丈夫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老年丧子，送走了大儿子，再送走小儿子，最后只剩下风烛残年的自己。

民是什么？而君又是什么？天子是什么？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如果说曾经勤政只是唯一能做的事，那么在此之后的勤政就是为了天下苍生。他不再是无人需要的恶之子，他终于是明白了，作为一国之君被天下臣民需要着，这世间有更大的事等着他去做，统一诸国，结束多年的混战分裂，为天下带来和平。他曾因为自己生命短暂而差点放弃，现在天不薄他，他有足够的时间来完成他的使命，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尤未悔。

“母后，你要复仇，拿回宗政家夺去的国土，收回宸国，让宗正殒赫得到报应，这些齐儿都可以为你做到，让你恨之入骨的人最痛苦的事就是失去他最在乎的东西，他已经失去了他最爱的女人，再让他失去自己抢来的国，沦为阶下囚，这将是一个帝王最痛苦的事情，活着比死了更难受。只是母后，齐儿不要像王莽那样窃国，齐儿要像秦王一样光明正大的兼并他们，不仅仅是北临，还有其他诸国，齐儿要让你做天下最光彩最尊贵的太后，留名史书！外祖父、外祖母，还有舅舅们，都将被请进太庙，享万世香火。母后，他们泉下有知，定不会再埋怨于你。母后，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然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为君者亦不可任性。”耳边的呢喃之声没有了，容齐发现符鸢的身子也不再颤抖了。他也将自己的头歪过去靠着符鸢的头，感觉符鸢的身子一紧，又在慢慢的放松下来……容齐心里一酸，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接着哽咽的说道：“母后，你想要报仇，我想要统一，我们所求不同，但殊途同归，宸国的皇帝与宗正殒赫我一定为你捉到他们，再亲手交给你，任由你处置，但是其他人，母后，就放过他们吧，在这之前他们也受过足够多的罪，再作为亡国奴，这便是最大的报应了。”

“齐儿……”符鸢喃喃的喊道，她累了，从昨夜到今日，她已经超过12个时辰没有休息过了。她真的是累了，她想回到宸国去，回到杏花树下的秋千上，再由父皇为她推起秋千，与花瓣一起飞舞。

“齐儿，你带母后回宸国好吗？母后还想在御花园种上一颗大大的杏花树，在御书房摆上一颗大大的盆景，还要有一个大大的屏风，有甜汤，有秋露白，有薄纱帐，有父皇、母后、哥哥们……”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直到什么也听不见。

容齐扶着睡着了的符鸢泪如雨下，她的母后，也只是一个住在宸国旧宫里的公主，梦想着回一个再也回不去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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