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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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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太慢,最早的航班在五小时之后,江爵紧急借调来一架小飞机,紧赶慢赶飞了两小时落到罗马。他有心事,我也不好追问自己跟着合不合适,默默地守护在他身边,不知不觉地踏上了久违的土地。很多年前的愿望,与心爱的人回到罗马,竟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舷窗外的落日如同我下沉的心。

抵达庄园已是夜晚,与灯火通明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片沉寂,从管家到帮佣,见着我们既不热情也不意外,气氛很不寻常,江爵光明正大地拉紧我的手,我感觉此刻彼此都需要更多的勇气,一边用力回握一边与他往屋内走。

越往里越不见人影,会客厅里整整齐齐,没有人来过的迹象,这就有些奇怪了,江爵面上也露出疑惑。沿着楼梯向上,隐约听到清悦的琴音,我们对视一眼,随即循着源头过去,书房的对开门大敞着,电话里被称病重的人正端坐在书桌后面看文件,衬衫挺括发丝齐顺,看不出丝毫病气,反而像是刚从什么商业场合回来,手指还会随着音乐打节拍。

我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但人没事就好。

像是算准了时间,爷爷放下了手里的纸张,在桌面上按了一下,音乐声停下的同时悠闲地抬起头,眼睛里的光令我不敢对视,嘴角的弧度似笑非笑,我低头的瞬间听到他说,“当门神哪?”

江爵拉着我的手不动,身体明显地松懈下来,抱怨中满是无奈,“爷爷,您何必?”

“我自己的孙子,比见总理还难,你说呢?”

虽然说话的语调很是平淡,但显然是有情绪的,江爵估计没曾想爷爷会反噎一把,没有回话。真的好久不见,我第一次发现爷爷有老顽童的气质,然而这种情况下我只能尽量降低存在感,万万不敢露出特别的神色。

座椅挪动的声音响起,“坐。”

江爵毫不犹豫拉着我进屋,等爷爷坐定后,径直选了对面的座位,意思再明显不过。

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落在爷爷眼中,江爵不愿遮掩,我不会在这时候拖他后腿让谁难堪。一路上我都很忐忑,这次见面的意味可想而知,尽管我已不是一无是处的小孩,他依然是江爵最亲爱的长辈、从未失手的成功人士,从第一次见面就敏锐得让我心悸。我与江爵顺风顺水相守四年,还想要更长久,但有人等不起,这不是能靠时间流逝解决的问题,是我让江爵偏离了他期待的道路,不管面对碎冰言语还是滔天怒火,我承受得住。

茶香随着逐渐沉闷的水声四散开来,我尽量坐得端正垂着视线,极力诚恳但不畏缩。

“考虑好了?”

爷爷示意我们取茶时来了这样一句,江爵伸出去的手卡在半路像定住了一般,不过很短的时间,他干脆地退回来,生硬回道,“不考虑。”

两人在打什么哑谜呢?

我耐不住好奇朝对面抬了抬眼,正对上爷爷的目光,里面起了些说不出来的变化,江爵立刻身体前倾仿佛开启了防御系统,爷爷见状,反而颇为惬意地靠进沙发深处,“人不可能一辈子都遇到好人,你们都不愿意做恶人,那我来做好了。”

这话是对我说的,语气是与字面意思截然相反地温和,我条件反射地低下头等他训话,忽地意识到这样不礼貌,朝他的方向坚持了几秒,眼皮还是止不住地乱眨。

“别这样看我,我不会真的拿你怎么样,相反,我和南城的人一样看重你。”

“爷爷!”江爵冲他喊了一声,不自觉地带着恳求,猫挠般的提醒并不能阻止他接下来的话。

“我们来随便聊聊,你喜欢科学,想必对其历史也很了解,现代科学三百年的中心始于英国,辗转至法国得国,最后是塔国,至今都是无数人的向往之地。但这个词的发源地是希腊,其次是这里。”爷爷同时伸手朝下点了点,“’祖上阔过’这句话一点也不令人骄傲,无形中透露着寒酸弱气,尽管现实中有很多需要解决的问题,但总有人要站在更宏观的角度上,为微小的可能做全力的尝试,谁不想恢复往日的荣光呢?”

“可以了,请您别再说了。”

江爵出声打断了我的思考,爷爷皱起了眉,“我是这样教你的吗?南城的人惯你惯出毛病了,我可不会。我说我的,阮寻做什么选择是他的事,什么都没发生你怕什么?”

见他闭口不言,爷爷继续对我说:“是这样的,罗马有个代号为朱庇特的计划,具体做什么暂时不能告诉你,可以说的是类似你的CHO系统,不过是用于更大的机器更深远的外空,我现在真诚地邀请你代表玻尔集团加入。”

简短的几句话听得我云里雾里,江爵握住了我的手腕才使我清醒一些,讷讷地说出我今晚的第一句话,“您为什么会选我?”

“很简单,你足够聪明。”爷爷瞧见我的脸色,歪嘴笑了一下,看上去有些与气场不合的调皮,“开个玩笑。他们应该没告诉过你玻尔内部的冲突,小辈们虎视眈眈,这个项目做成了,别说在家族里,在哪里都能取而代之,花多少钱招买人手都不算事。我本来就是个外人,让安道守在南城是没办法,孙子又不想要手上的产业,我老啦,随随便便就被踢出去喽,过几年再提起玻尔,都没人记得做什么啦。”

“我没有。”江爵叹了声气。

“是啊,你只想谈恋爱不想掺和,啊,抱歉,没有说你的意思。”爷爷坐正了,对我指了一下茶杯的方向。

“我选你是因为你绝对不会背弃江爵。”他忽然的郑重其事叫我心里一凛,“安道母亲是玻尔的继承人,我接受太太的家族遗产时必须答应儿子不得参与本土事务的先决条件,但江爵已经不受限制了。这些年谁做得好谁做得差一目了然,我更为孩子惋惜,玻尔家的旁支空有钱,并没有支撑这个项目的技术资本,安道和傅晴想参与,自己不能出面,又宠着你们,我不想再拖下去,才想出这招。”

“你是一个很有追求的人,这是个宏大的计划,等你看完细则必定热血沸腾。我当然可以像普通的老板一样重金招揽人才帮我做事,但这项目难度之大很有可能耗尽一生的气力也一无所获。玻尔的团队里至少要有一个值得信赖又足够坚持的人,我想将我的毕生心血完完整整地交还给江爵,如果有可能,我请你给他无上的荣耀回到罗马拿取他应得的一切。当然,你们以后不想要了也可以,反正我看不到了。”

说完这些,他的目光落在虚处,脸上现出落寞的神色。

不需要看细则,我听他的肺腑之言已抑制不住激动,扭头看江爵,他脸上又出现不久之前的痛苦,不过是因为不一样的人,我瞬间冷静下来。做这个项目,显然是要与他长期分隔两地的。

“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对你也是很好的历练,他们犹豫的原因你大概能猜到。你得待在罗马与大批顶尖科学家共事,闭门造不出车来,这个时代做学术交流太重要了,我不是要故意圈住你。江爵随时可以来,你也可以回去,要做成什么样你自己想清楚,我要说的就这么多,剩下的是你们之间的事。”他停顿的时间有点长,话语中充溢出柔和的劝慰,“好好考虑吧。”

脑海中漂浮着各种各样的论据,昏昏沉沉中习惯性地覆上江爵的手背,惊觉我掌心的温度暴露了我的想法,但此刻,我不敢再看他的面色。

书房里只剩爷爷喝茶的声响,再次开口时恢复轻松的语气,“慢慢想。还没吃饭吧?都下去陪我吃点。”

一桌子佳肴,在好好享用的只有一位食量不佳的老人,我和江爵都没怎么吃。

见我们没食欲的样子,爷爷说:“也累一天了,早点休息吧。”

说完摆了摆手也不看我们,开始品尝他的餐后甜点。

我在这里度过了最棒的夏天,重逢后却没有到处走走的意愿,只机械地跟在江爵身后,他上楼我也上楼,他拐弯我也拐弯,他停下我也停下,他打开他的房门,朝里走了两步,侧身等着我进去,我站在门外没再动。我的确在迟疑,这里不是我们的家,也不是东山,不好在爷爷眼底下逾矩。

这不是我第一次做形式上的坚持了,感觉自己身心都暴露在他的目光下,江爵抿了下嘴唇,很柔很慢地说:“我对赚多少钱取得什么样的社会地位一点兴趣也没有,我知道你也是,不存在非做不可的事业,我想要你在身边,睁眼就在视野里,抬手就能触碰到,仅此而已。”

他不需要做任何动作就能抓住我的心,面前的入口如他敞开的心扉等待我进入,等待我的最终选择,我艰难地控制面部表情,目光移开的瞬间瞥见他有些失望的神色。余光里,他扣在门板上的手指动了动,最后松开了,门板失去阻挡在我面前悄悄合上。不用再强撑,热流从紧闭的双眼流进口中,又咸又苦。

过了许久,我打算离开,抬脚的瞬间有点麻,走起来有针扎的刺痛感。几步路的距离,是我从前住过的房间,进门开灯,深吸一口气,一点灰尘味也没有。我来到床边蹲下去,脸埋进柔软的床具里,也都是干净的芳香的味道。直起身,浅绿缎面上的刺绣仿佛在对我手舞足蹈,“恭喜你!选对了!”可我并不高兴。

爷爷真的很厉害,一步步都计算好了,我没有觉得被拿捏或利用,很少见面的人竟然准确地触碰到了我心底最深的恐惧。江爵爱我,亲人纵容我,但我依然消除不了骨子里的自卑和对未来隐秘的担忧,既想抓住手里的甜蜜爱情又想对他如柱石般有用,这分明是矛盾的。

我们的工作越来越忙,即便我想,注定不能时刻厮守。去做他的生活助理,时时刻刻依附他而活,也不是不可以,但这样的角色随时会被取代,而且说实话,我并不愿意从事没有创造性的劳动。今天,有人抛出一个诱饵,让我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与其躲在他的羽翼之下,我更希望做他的眼,他的剑,为他赢取光耀才是对我绝佳的犒赏,何况本就属于他的东西。我在这巨大的诱惑下摇摇欲倾,只是,我们最终得到的,抵得上付出吗?江爵早有预料,对我提都没提,才多久又要分开,一想到一年见不到几面,我心里已生出细细密密的酸痛。

一夜没睡,想事情想得头疼,天亮之前实在撑不住了才去床上躺着。感觉没一会儿,窗外的鸟鸣此起彼伏,努力闭眼休息,迷糊间听到门把手转动,转身一看,是江爵。

我有点意外,我以为我昨天惹他生气了要跟我冷战一段时间,他竟然这么早摸过来。

他关门进来,走到床边看了我一眼,仿佛要确定什么,紧接着拉我起来,直直地朝浴室走去,边走边扯我的衣服。我纠结了几秒,随他去了,但实际上只是单纯的洗澡。

我几乎不用动手,全程被他手把手地洗刷干净,吹干头发,穿戴整齐。他帮我整理好每一处,既不说话也看不出心情,收拾好后一把握住我的手腕大步朝外走。

他的力气有点大,一系列的表现让我很没底,我在后面扯住他的步伐,手也反握住他的臂膀,又紧张又害怕地说:“我们心照不宣的,绝不吵架,你,你有点吓到我了。”

手心下的肌肉立时松弛下来,太近了,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人已经环抱住我,手指在我耳后摩挲,声音满含歉意,“对不起,我着急带你去个地方。”又加了句更温柔的“别怕”。

我抱紧他的腰说:“没事,没事……”

既是宽慰他,也是告诫我自己。

他换作拉我的手,步伐轻缓许多地走过楼梯边廊,不知要去向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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