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水（1/2）

等赵云回府，天色已黑。

他一踏进房门，便看到俯在桌子上已然熟睡的小侯爷。

赵云将用披风包裹的饭菜放下，轻轻唤道：“孟起？”

“嗯？”被吵醒的迷茫中还带着一丝委屈，马孟起缓缓抬头，抱着赵云蹭了两下。

“累了不回床上？”赵云笑着问道。

“我在等你。”小侯爷乖巧答道。

赵云轻轻揉着腰间这颗脑袋，笑道：“醒了就先吃饭。”

马孟起嘴抽搐了番，别过头道：“不想吃。”

粗糙的麦饭拌酱，他根本就咽不下去。

想念桂阳的膳堂了，至少有肉。

他在西凉一烤就是整只羊的日子是一去不复返了。

“你午间就没吃。”赵云哄道，“有肉有肉。”

马孟起这才转回了头，望着桌上的菜瘪瘪嘴，行吧，勉强凑合。

马孟起拿起碗筷，瞟见这当做桌布的红披风。

这披风分明是军中将领才有的，蜀中大部分喜黑，用红色的只有寥寥几人。

看来这锦屏山这够讨人喜欢，派下一个赵云还不够，在暗中还有一员大将。

赵云摸摸鼻子，有点愧疚，这样还给叔至他还会要吗？

“怎么不带我去吃？”马孟起问道。

“不太方便。”赵云直说道。

“山上的统帅是谁？”

赵云顿了顿，答道：“你不认识。”

他不意外马孟起猜的出山上有驻扎，却也只能这么答复。

马孟起简单的哦了一声，埋头吃饭。

赵云虽对马孟起没有刨根问底松了一口气，却也对他没有继续问感到新奇。

前线战报不断，张鲁失了汉中，曹操派曹洪领兵来夺西川。

赵云在锦屏山每天混饭吃的闲暇日子即将结束。

张飞在天荡山败张颌，黄忠于定军山斩夏侯渊，赵云也忍不住了，再不去前线这汉中没仗留给他了。

“我也去。”马孟起凑了上来。

赵云笑着道：“你去不合适。”

“我扮作你手下一小吏即可。”

“哪有这么俊俏的小吏。”赵云无奈。

“那我也不管。”

论起胡搅蛮缠，赵云不是对手，只能领着这个风头能盖过主帅的小吏出征。

等赵云到了葭萌关，曹操也率军到了汉水北山。

黄老将军刚刚斩了夏侯渊，正是心高气傲时，作为副将的赵云秉着尊老爱幼的美德也依旧被气的不轻。

“这么大年纪了，跟我争什争。”

马孟起看着赵云被气的满营帐踱步，不免好笑。

“怎么？要我帮忙去教训他？”

赵云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

马孟起懒洋洋说道：“让他去就去吧，老头急着立功，你抢什么。”

“毕竟年纪大了，就怕万一有个闪失。”赵云叹道，“明天可是场恶战。”

“诸葛亮哄你们玩吧，几千人，要你俩去烧二十万曹军的粮草。”马孟起道，“这要是追过来，你们怎么办？”

“军师自有道理。”

马孟起瘪瘪嘴，行吧，反正诸葛亮说什么都是对的，军师就是你们这群人的神。

老爷子三更天就率军烧粮草，赵云小憩了一会儿就睡不着了。

马孟起揉着眼睛，好笑问道：“你长坂这么紧张过吗？”

赵云老实的摇了摇头，不是紧张，只是莫名的不安。

等到正午时分，别说赵云，马孟起也慌了起来。

“我要去看看。”赵云沉声道。

“黄忠凶多吉少，你如何去得？”马孟起拦道，前面是二十万大军，比之当年长坂坡更为凶险。

赵云跨上马，颀长的身影沐浴在初冬的阳光下。

“孟起，等我回来。”赵云看向马孟起，正色说道，“我会回来。”

马孟起顿了顿，没有说话。

正如当年他在渭水，明知前路凶险，也要放手一搏。

他们都是将，他知道该尊重赵云的选择。

赵云点点头，领着三千人马，直奔北山而去。

马孟起坐在寨门口，静静地注视这个头也不回的人。

从正午到黄昏，天色都渐渐黑了起来。

马孟起一动不动，心也越来越沉。

夕阳如血，大地如绸。

在不断逼近的喊杀声中，马孟起遽然起立，看着迎面奔来的玉狮。

白衣添血，整杆长/枪如同在鲜血中浸泡过。

“孟起，搭把手。”赵云叫道，马孟起急忙跑到马下，搀住赵云的手。

四目相视，赵云的眼里都是诧异。

“我叫你扶汉升。”赵云无奈，“我没受伤。”

马孟起这才注意到赵云腰间抱着的那双手，一旁张翼见了，连忙将受伤的黄老爷子扶下马。

“将军，曹军追来了！”张翼惊呼。

黄忠咳嗽着说道：“子龙，你先退。张翼，闭上寨门，上鼓楼防护。”

两千多残兵，与二十万大军，一眼便能看出胜败。

他是主帅，烧粮失败，自当以死守住寨门。

“退什么？”赵云冷笑，“敞开寨门，随我迎敌！”

马孟起、黄忠与张翼都是一脸惊骇，望着马上的白衣将军。

“赵云！”马孟起抓住赵云的手，冷声喝道，“你给我退！”

赵云直盯盯望着马孟起，一字一顿道：“赵子龙能退，这两千将士如何退？”

“你这是送死。”马孟起寒声道，“你我二人，可保黄老将军突围。”

其他人，连同寨子，只能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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