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田群鸦07(1/2)
陈默跟在人群的末尾,双眼失神,只是跟着前面人的脚步走着。
雨下得还不大,没有人打伞。
这个季节的雨总是那么多,陈默很厌恶这一点。但此时,尽管眼镜已经沾满了水汽,他也没空去擦了。
黑色西装,清一色的黑与白。
陈默低头打量着自己,这样的穿衣风格不像是自己。但是所有人都这么穿。
队伍不知道走了多久,停下来了。
有女人的哭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人群中也有人低声啜泣。
陈默往前看去,女人哭得很伤心,男人站在一旁,没有安慰她,只是捧着一个盒子发愣。
那是装骨灰的盒子。
骨灰。死亡。
对啊,死亡。
陈默很清楚,自己是最常和死亡打交道的一类人,这个概念几乎已经令他麻木了。然而他此时真真切切面对这一切,却有一种不真实感。
女人转过身来,陈默看见了她怀中的遗像。
少年面庞清秀,朝着他微笑。
吴璟。
是他。
他死了。
雨下得大了些。
陈默失去了所有力气,呆滞地站在原地。
女人对上了他的目光,将怀中的遗像交给身边的人,向队尾走去。人群为她让开了道路,一并朝着她走去的地方看着。
她停在了陈默面前,凝视着他,眼神里写满了悲痛与不解。陈默没有回避。
女人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发出声音:“是你……害死了他……“
陈默嘴唇颤抖着,面对这一切无法做出任何判断,几乎是凭着本能地回答:“我……我不知道……”
女人忽然挥起手,一声脆响落在陈默的脸上。他依然没有回避。
眼镜落在了地上,不知道是不是碎了。
雨还在下。
女人冲着他吼着什么,他都听不见了……他只是茫然地矗立在雨中,看见这个近乎疯狂的女人歇斯底里的呐喊,看见人群把她从自己面前拉走,看见人们对自己投来质问的目光,看见所有人一并离开,渐行渐远……
直到所有的一切消失在模糊的视野中,喧嚣被雨声冲淡了。
“先生,您没事吧……”似乎是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走了过来,捡起陈默掉在地上的眼镜,递给了他。
陈默没有伸手接,双腿一软,突然地跪伏在他面前。
“为什么……为什么!!!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
只有雨声。
没人能回答他。
从始至终,也没有人回答他。
——
车开到北岸分局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方怡显然不认识路,在导航上查了又查,要不是秋北岭提醒差点都开到江南去了。
方怡:“是这儿吧?嘿嘿……抱歉啊,我不太认得路。”
秋北岭:“谢谢你了,能给我张纸巾吗?”
方怡递给他纸巾,又问:“报警的话,打电话就可以了,为什么要亲自来呢?”
秋北岭擦拭着自己留在座位上的血迹和污垢,头也没抬:“是来找人的,别多问了。”
方怡点了点头。
秋北岭拉开车门下了车,关门前对方怡说到:“下次见面就是在美术馆了,希望你记得我,再见。”
说完,他朝着方怡深深地鞠了一躬,那是秋北岭特有的,对着恩人的鞠躬。
——
电梯在三十二楼打开门,走廊明亮了一瞬,随着门合上又暗下来。
秋北岭不知道灯的开关在哪,但勉强能在黑暗中摸到门锁,于是就着触觉开了门。
家中静悄悄的,秋北岭看见陈默胡乱踢掉的鞋子才发觉陈默已经回来了。但这样的脱鞋方式似乎不太像他。秋北岭察觉到了异样,光着脚进了屋。
走在客厅里,他看见自己的拉杆箱躺在地上,一种无名而浓郁的情绪涌上,他呆呆地看了许久,想走近些。脚下却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秋北岭一愣,艰难地弯腰捡起。
小药片?
他往四下看了看,地板上散落了好几片这样的小药片。
秋北岭寻找着药片的来处,这才发现陈默正睡在沙发上,蜷成一团,只是随意披了件浴袍,被子踢在了一边。
茶几上杯中的水余温尚存,小小的药瓶倒在茶几旁边的地板上,药片应该是从里面洒出来的,秋北岭大约估计了一下,药片的数量应该只有半瓶不到的量。
秋北岭捡起药瓶,看了看药名。
这一看就把他吓坏了,这是安眠药!
他连忙去看陈默,只见后者睡得很熟,呼吸均匀,胸口轻轻起伏着,面容有些凝重。
秋北岭松了口气,仔细想来,陈默服用安眠药应该是有些日子了,那么之前说的睡不长也是骗人的。
秋北岭居高临下,看着陈默的睡脸发呆,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过了好久,他走上前,想把踢在一边的被子给陈默盖上。
忽然,脚下又踩到了什么。是液体,冰凉凉的。秋北岭以为是水,但仔细感觉着又不太像,于是他用手抹了抹,瞬间,他什么都明白了。
他把手指放进嘴里舔干净,给陈默盖上被子,看见他还是睡得很安详,接着径直走进卫生间。
秋北岭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实在是狼狈得要命了。他盘算着,当务之急是把带血的衣服处理掉,然后是赶紧洗个澡换身衣服,把伤痕先遮一遮。于是他忙碌起来,从拉杆箱里拿出来一套新衣服,飞快地洗了澡,甚至下了趟楼把脏衣服处理掉了。
其实身体还是很痛的,但麻木之后竟然把疼痛当成了享受。
秋北岭清理好卫生间,这才放下心来,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睡一觉无妨。
谁知打开卫生间的门,他就和陈默对上了眼。
陈默睡眼朦胧地看着他,眼镜都没带,声音还带着鼻音:“你在里面分尸吗?家里怎么有血腥味?”
“……”
我靠。
这个人是属苍蝇的吗。
秋北岭彻底死心。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了,于是顺势扯开话题:“有电吹风吗?”
陈默揉了揉眼睛,很认真地想了想:“没有。”
秋北岭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水,上衣湿了一片。
陈默叹了口气:“我来帮你擦擦。”说完转过身走去,从茶几上抄起眼镜戴上,进房间拿出一条吸水毛巾,过来就往秋北岭头上一盖。
陈默轻轻地帮他擦着头发,问道:“什么时候回的,也不告诉我一声。”
秋北岭:“回来没多久,想联系你的,手机没电了。”
陈默点了点头,又说:“我真的闻到血腥味了,跟我说实话,你骗不了我的。”
秋北岭没有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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