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田群鸦21（1/2）
陈默张了张嘴，轻轻皱起眉头。
梁青：“大概是你问完这个问题的两秒钟之后，我就把所有的线索拼凑在一起了。”
陈默：“什么线索……”
梁青：“关于你的经历。”
陈默眉头皱得更紧了些，也开始整理思路，分析着面前的女人。这个女人好像很轻易就能看透一切。
自己最近和她只有过两次交流，一次是那条短信，另一次就是今天的会面。
梁青：“你刚刚去查过档案，我猜是尸检报告上写着老余的名字了。没错，他以前和你父亲是同事。他辞职后去京城读了博士，之后去了你们学校教书，也没怎么提起过他在公安的一些经历，你们应该都不知道。
“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查档案？你今天请病假？为什么穿黑西装？是去扫墓了吗？
“我猜是你去扫墓的时候想起了什么事情对不对？至于在哪里查的档案……我猜是中院，你就在北岸分局上班，那里还存着的资料你肯定不会现在才看到。中院的资料很全，从立案到判决，基本上一字不差了，况且中院离西北郊区也挺近。”
陈默一言不发。他不知道梁青认不认识秋北岭。秋北岭曾说过自己刚回国时在江城唯一认识的人是个大学教授，这个教授就是余传道的可能性很大，那么梁青认识秋北岭的几率就很大。
梁青狡黠：“还有啊……你那天大晚上的怎么突然给我发了那样一条短信，是什么人勾起了你想要了解的欲望？”
陈默摇摇头：“没什么，就是一个案子的当事人，有点想不明白的地方，随便问问。您别当回事。”
梁青喝了口热牛奶，笑出了声：“放弃吧，陈默。
“我太了解你了。你之于我，就像尸体之于你。尸体骗不了你的。”
陈默：“……我不喜欢这个比喻。”
梁青：“没事，只是个比喻。你给我发那条信息并不是在征得我的想法，而是通过我来肯定你自己的想法，对不对，其实你自己心里都知道了。
“那么既然我把这两件事情放在一起讲，你应该明白了我知道这两件事情之间是有联系的。”
陈默咽了口口水。梁青这个人太可怕了，这是陈默在世界上唯一没有任何办法对付的人，也是他最信任的人。
陈默与满怀笑意的梁青对视许久，最终还是投降了：“好吧……我告诉你。”
梁青眯起眼睛，似乎终于达到了满意的效果。
陈默：“得问你一个问题了，只能问你，你比我妈还了解我……就是，我觉得……”
陈默歪着脑袋，开始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梁青：“没事，说吧。”
陈默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我觉得这种情况发生在我身上很不正常……我爱上了一个认识不到一周的人。”
梁青喝了口牛奶，面不改色：“这有什么不正常的，挺正常啊。”
陈默：“……我觉得……我不是这样的人。”
梁青：“怎样的人？”
陈默：“……情感来得太快了……感性战胜了理性。”
梁青笑起来，此时的陈默看起来傻愣愣的，竟然有些可爱。
梁青：“你在演法国电影吗？”
陈默挠挠头，也不知道梁青此时在想些什么。
梁青：“想谈恋爱还要来心理咨询，我还是头一次见……你是不是不相信自己的感觉？”
陈默：“……我不习惯这样判断问题。”
梁青：“好吧，既然你这么想，那我先问问你。你觉得‘爱’是什么？或者说，你觉得自己对他的情感，算不算‘爱’？”
陈默低着头，认真思考着。
梁青面前的牛奶快放凉了，陈默这才缓缓抬起头：“……太难了，没办法用语言表达。
“但是有一点我很明确，我对他的情感已经不是停留在同情或者想要帮助的层面了……甚至产生了一点……占有欲。
“更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了，太难了。”
梁青把牛奶一饮而尽：“你也知道吧，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尝试寻找确切的答案呢？
“并不是所有东西都能通过语言表达或者有确切定义，这种朦胧而梦幻的感觉便是它们的美的所在之处。你也别太依赖理性判断，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是个直男，跟你余老师真像，谈恋爱这种东西要什么理论依据？你目前的情况仅仅是缺乏对感性认识的自信造成你没有安全感，没什么不正常的，放心大胆跟着感觉走就好了。”
陈默无言以对，认真反省起来。这个时候，陈默的手机响起短信提示音。梁青看着陈默掏出手机随手拨弄了几下就塞了回去，然后继续发呆。
秋北岭在回家的地铁上，认真思考着余传道和梁青的话。
他明明不爱和别人一起住的。
我不是吴璟的影子……我仅仅是我。
陈默……他究竟对我……
……
好吧。
秋北岭看了看地铁站点，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提前一站下了车。顺着记忆，他找到了那家大超市。大超市对秋北岭来说真是个神秘又神奇的地方！
虽然穿正装逛超市挺奇怪的。
秋北岭推着购物车悠闲地走着，不时看见没有见过的商品，好奇地摆弄起来，看到了喜欢的就往购物车里装。
路过生鲜区，他看了眼时间，寻思着要不要把晚上吃的菜买了，他居然心血来潮想试试自己做饭。于是给陈默发了条短信。
秋北岭：我在超市买菜，晚上想试试自己做饭，有忌口吗？
秋北岭刚发出去没多久，手机还没塞进口袋，短信提示音就响了起来。
这么快就回复，秋北岭以为陈默会回答“没有”之类的话，结果一看屏幕……
陈默：不吃韭菜还有一切和韭菜长得像的东西 。不吃任何鱼类。水产只吃贝类和虾，必须是辣的。不吃熏肉。不吃胡萝卜。不吃南瓜。不吃生的葱。不吃鹅肉。不吃甲鱼。不吃黄秋葵。不吃外地产的菜薹。不吃人工种植的泥蒿。不吃蒜苗。不吃口蘑。动物内脏只能接受鸡胗和猪肝。羊肉必须是辣的。莴苣必须凉拌。豆腐必须凉拌。不吃油炸之后煮进汤里的鸡蛋。粽子必须是肉馅。豆浆只喝甜的。豆腐脑只喝甜的。巧克力只吃苦的。不吃椰子以外的任何热带水果。待补充。
秋北岭一脸黑线。
你这个备忘录式的回复是怎么回事啊！复制粘贴得太熟练了吧！你这挑食挑得太非主流了吧！
陈默忽然问：“你是怎么把两件事联系在一起的。”
梁青不知道陈默还要发多久的呆，被问了个猝不及防，稍稍想了想：“你描述的那个孩子，是不是你父亲那一案的犯罪者家属？”
陈默迟疑着点头：“……也是受害者家属。”
梁青：“……他太可怜了。”
陈默：“秋北岭。你认识他吧？”
梁青：“那个时候他才十七岁，从国外一个人跑了回来，无亲无故。老余带他回来的时候他就怯生生跟在老余后头，也不笑也不说话。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老余在公安那会儿就认识他了，那孩子回国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北岸分局找老余，但是那时候他已经辞职很多年，幸好有个前辈留了老余的电话，秋北岭就和他联系上了。
“老余也挺心疼这个孩子的，这是老余印象非常深刻的当事人。这个孩子拒绝留在我们家，我们也拿他没有办法，后来画家李先生收留了他，我们才放下心来。
“我很少跟他产生交流，他好像能感觉到我能很轻易看破他的心思，他来我们家看老余的时候也尽量避免和我交谈。我只能大概分析他的性格，对他的经历了解也不太多……关于那位哥哥……性侵……是真的吗？”
陈默点头：“我很想知道秋北岭对于他哥哥的态度。”
梁青：“矛盾心理。秋北岭缺乏周围人的关爱，哥哥是他唯一的依靠，也是唯一能够索取爱的人。秋北岭一方面抗拒哥哥的性暴力行为，一方面渴求兄长给予的爱和温情。大概是这样了。”
陈默叹了口气，郑重地站起身：“我明白了，我会照顾好他的。”
陈默打开家门，立刻就发现了家里有些不同寻常。
首先是气味，家里有食物的香味。然后是声音，是食物在油锅里的“滋滋”声，还有油烟机的“嗡嗡”声。果然没错，秋北岭真的在家做饭！
陈默又惊讶又感动，猛然回忆起秋北岭说过的一句话：
“如果为了爱人，愿意学做饭吗？”
陈默在玄关站立着，心中升腾起说不明白的情绪。
我明明那么讨厌跟别人一起住，我为什么要让他住在我家？
我当初为什么那么迫切想要了解他、保护他？
他明明有自己的生活的，他为什么愿意陪着我呀？
陈默慢慢走到秋北岭身后，看着他站在灶台前的背影，有一种想要从背后抱住他的冲动。
秋北岭不知道陈默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锅里的声音淹没了他的脚步声，秋北岭回过头时被吓了一跳：“哎……陈先生！回来了呀！”
陈默微微一笑：“刚回来，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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