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田群鸦23(1/2)
人死亡的一瞬间,骨骼肌松弛,全身瘫软。
陈默大脑一片空白,手止不住地颤抖。
感受他的呼吸,感受他的脉搏,感受他的心跳……
他无法相信自己的感受。他牵起吴璟的手,轻轻掐住了一根手指的指节,手指渐渐泛起紫红,松开时,却没有褪色回原来的样子。
法医面对一具尸体,人生唯一一次手足无措。
秋北岭站在门后,听着屋里的动静。
先是小声的抽泣,而后是嚎啕大哭,最后是撕心裂肺的呼喊。
这个在秋北岭心目中能够顶天立地的男人,抱着爱人的遗体,哭成了这样。
秋北岭咬紧了嘴唇,想起在某本书上看到的一句话:
“欣赏别人的孤寂是一种罪恶。”
陈默……会恨我吗?
……
陈默仿佛能感受到怀里的人体温渐渐褪去,尽管这个过程极为缓慢。越是冰凉一度,陈默越是害怕……有些事情他再清楚不过了……
随之而来的一系列尸体现象。
他不想看到吴璟变得不好看。
秋北岭听见陈默的哭声渐渐平息,才走进了房间。
“对不起。”秋北岭站在陈默身后,低着头。
陈默搂着吴璟的遗体,跪坐在地上,背对着门口,不想让秋北岭看到自己的表情:“别道歉……北岭,谢谢你。
“也许你不告诉我,我将一辈子无法释怀。也许你不告诉我,吴璟见不到我,会更加痛苦。也许你不告诉我,我连最后见他的机会都错失了……
“北岭,我不要善意的谎言,我要真相。
“我只是寻一个真相。你什么也没做错。”
秋北岭低着头,看着陈默的背影。悲恸蔓延。
陈默又用衣袖擦了把脸,捡起眼镜戴上:“北岭……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永远留在我身边?”
秋北岭思考片刻,却没有直接给出答案:“有办法的。”
秋北岭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哥,还在江城吗……好,开车来一趟市美术馆,急事。”
——
秋北海显然是从睡梦中被惊醒的,但也没什么怨言。他从车上下来,看见秋北岭身后跟着的人是陈默,陈默怀里抱着一个人,头发很长,看不见脸。
秋北海刚想开口问什么,秋北岭抢了先:“上车说。”
秋北海也没多嘴,看见秋北岭和陈默脸色都不太好,替他们拉开后座的门。
秋北岭轻轻关上了车门,陈默坐在他身边,一言不发,目光呆滞。
秋北海系上安全带,转过头问道:“陈先生怀里的是……?”
秋北岭:“他爱人的……遗体。”
秋北海一瞬间失了言语。
秋北岭:“得麻烦你一件事,大概还得花点钱。”
秋北海:“说吧,没关系。”
秋北岭:“国外有个技术,钻石葬礼。”
陈默猛然抬起头看着秋北岭,明白了他的意思。
人体中提取的炭做成钻石,让逝者永远留在身边的办法……
秋北海:“那等天亮了去办遗体运输手续吧……”
陈默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他是失踪人口,户籍注销了,六年前已经在法律上死亡了。”
秋北海稍微思考了一下:“好吧,那这事交给我,花点钱而已,问题不大的。”
陈默:“钱我来……”
秋北岭打断他:“这是我对你的歉意,况且这笔钱对于你来说应该是天文数字。”
陈默没有做声了,低下头,轻轻搂过吴璟的头。能感觉到尸僵现象已经在颈部初露端倪了,再过几个小时就会向全身蔓延。
陈默就这么一直抱着他。胳膊确实有些发酸,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在以前,吴璟总想要陈默这样抱他,陈默就说,你太重了,我抱不动。一米七都不到的人,恨不得比我还重十斤。
现在,陈默只想抱着他,一直这样抱着他,把从前拒绝他的加倍偿还。可他都感觉不到,有什么用呢。
秋北海:“那先把她交给我吧,现在先去我家里,我想办法先安置遗体。我会很快就派人过来帮忙处理之后的事情。”
陈默缓缓点头。
秋北岭这时候忽然觉得,有钱真好。
——
秋北海在江城的住所是一处湖边的别墅。
陈默问:“有剪刀吗?”
秋北海给他递了一把。陈默接过来,小心翼翼地剪下吴璟的一截头发,捆好,放进口袋里。
秋北岭:“你可以上楼歇会儿。”
陈默点点头,抱着吴璟就上了楼。
秋北海目送陈默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然后立刻就忙活起来,似乎要做一个类似棺材的安置箱。
秋北岭站在一旁看着,也不帮忙:“你什么时候回去?”
秋北海:“那个女人前几天到我家里去了,我爸满世界找我,我先处理陈先生的事情,之后就回去。”
秋北岭:“妥协了?”
秋北海:“……我说过,我不讨厌她。”
秋北岭:“祝你们幸福。”
秋北海看着秋北岭,面带愁容,眼神里的情绪一言难尽。
秋北岭:“我不会跟你走的。”
秋北海:“我还是爱你的。”
秋北岭没再说什么,去楼上找陈默了。
——
秋北岭站在楼梯拐角看着陈默,没敢再走近。
陈默坐在沙发上,把吴璟搂在怀里。
手指在长发间抚过,蹭一蹭他的脸颊,亲吻他的额头和嘴唇,在他的颈间和锁骨轻轻啃咬,手伸进他的衣服里,感受着他渐渐冷却的每一寸皮肤……
法医抱着爱人的尸体像是性/欲高涨了,大概随意挑逗一下就可以射出来。
秋北岭站在角落里看着,这个举止病态又神经质的陈默。
秋北岭觉得,现在这个样子的陈默,就是个艺术家。
——
秋北岭回到楼下,继续看哥哥锯木头。
秋北海:“怎么下来了?”
秋北岭:“他状况不太好,让他独处一会儿吧。”
秋北海:“我看见那个姑娘了,她真漂亮。”
秋北岭暗自笑着,果然秋北海也把吴璟认成女人了。
秋北岭忽然问:“你家里哪来这么多木板?”
秋北海:“你没看后院,我这两天装修了一下。”
秋北岭:“你不去学装潢设计可惜了。”
秋北海:“我爸不让。”
——
陈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冗长的睡眠,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家的床上。
他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噩梦。他梦见自己见到了吴璟,吴璟吻了他,然后死在了他怀中。
是个荒诞不经的噩梦。
“陈先生……”秋北岭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陈默翻了个身,秋北岭就坐在床边。
秋北岭:“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
陈默感觉浑身酸痛,也没有乱动的力气。
陈默挪了挪身子,环抱住秋北岭的腰:“北岭……我刚刚做了一个噩梦。一个很可怕的梦。比以往的任何一个噩梦都要可怕……”
秋北岭垂下眼眸,静静看着他。
“既然知道是梦,总会有醒来的时候的。”过了很久,秋北岭这样说:“现在不就醒过来了吗……我一直在你身边。”
陈默变得像个孩子,在秋北岭的认知里,陈默这种人不会这般脆弱的。
陈默问:“现在是什么时间?”
秋北岭看了看:“十月二十一日,周日,零点刚过不久。”
陈默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睡去的了,他计算着,生命里好像平白无故少了一天。
他似乎有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一个真实得过头的梦。
真的是梦吗。
陈默:“我可以一个人待一会儿吗?”
秋北岭没再说什么,走出了房间。
陈默尝试着站了起来,走到衣架旁边,对着那件白风衣发呆许久,缓缓把手伸进衣服口袋里……
摸出来了一截头发。
——
天亮的时候,秋北岭试探性敲了敲陈默的房门。
没有回应。
秋北岭轻轻拧了拧。门被锁上了。他感觉到有点不对劲。
“陈默!”秋北岭喊着,用力敲门。
还是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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