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数 第(7)节 天罚(下)(1/2)
自那一夜,她把她一个人留在了这个屋子里,便再没有回来过……
洛天依站在这片树林之中,抬着头,上面枝叶茂密的,她看不见头顶的天……
剑柄上的小铃铛,叮叮当当的……
而洛天依翠绿色的眸子里,也掺杂进了一些描绘不清的浑浊……
所以你明明……还在这附近的吧……
怎么就让我觉得……心这么累呢……
……
这恢宏的殿堂下,鼓瑟相和,雅乐如森。
每到朝圣之日,便也是君王迎神祈福之日,神明会亲临尘世,赐予人们一些既定的未来,多为魍魉猖獗之地,天灾之时,珍宝之处,去往雪山之路等,而君王与堂主接受了神明的预言后,万千圣徒便能更为明确地去磨砺修行,而乐正皇室便可更为轻松地去治理国家,这是一个极为重要且必须会发生的时日……
况且每五年,才会有神明的一次亲临。
乐正君王正在圣教堂的寝宫里闭目养神着,而没过多久,突然地便进来了一个人,那个人极为随意地靠过来,只是唤了一声:“陛下。”
有四道鬼影如疾风一般,持着风刃,将刃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这使他一动也不能动。
“退下……休得对堂主无礼。”乐正明慵懒地依靠在床椅之上,他还是闭着眼,而那四个鬼影听到他的话,极为利索地便收了架势。
他们向后退了退,细弱的机械转动的声音,还是钻进了乐森的耳朵里。
机械人偶吗……这乐正君王,分明是在以礼还礼啊。
“堂主,仪式已经备好了吗?”乐正明睁开眼,那是帝王的目光。
而乐森反倒是一副狂妄的样子,丝毫也没被这道目光给影响到,他甚至开始直呼其名起来:“明,我这便是来邀你一起去接见神明哦。”
“……”
这片江山是乐正的天下,比这国土上的凡人要更出色的,除了乐正血脉,便是那些所谓的“圣人”了,可那些“圣人”的出身本为凡人,他们可没有皇室的血,所以身份的贵贱,使傲慢与生俱来。
在乐正明的眼中,这些尘世里冒出来的“圣人”,皆为“鼠辈”,只不过,神明偏偏爱亲临西方,弄得他不得不,平视他们这些妄图永恒且自命强大的“圣人”……
所以他并没有接乐森的话,只是沉默地起身,两人都是狂妄的家伙。
最终,这个堂主嬉笑着,他先让了步,行礼为帝王带路。
洛杰站在圣教堂的正殿前,恢宏的殿堂,厚重的雅乐,圣徒在唱咏,万民在朝圣,天空中是成群的白鸽,那些乌鸦似乎都隐藏进了阴暗里……
浩大至此,盛景也不过这般……
本质来说只是一场虚幻罢了……却仍是让他感叹着……
这是两个多月的结果啊……洛杰终于,也算察觉起了时间来。
不远处人们纷纷开始跪拜,洛杰望过去,是第一次看到了,如此真实的一个帝王,他完完全全是一副帝王的样子。
洛杰本能地想欠身行礼,只见那君王摆摆手,兴许是因为洛杰,是那个天选之人的养父吧。
成群的白鸽盘旋在主殿周围,伴着悠长浩荡的雅乐……
主殿封闭着的大门被打开,他们三人祭祀完天地,便进了这殿堂里……
同徵羽摩柯见到的那样,颇为古旧的地方,烛台上雪山的林木烧得正旺,房顶上似乎云雾缭绕的,可看见一座白莲花台,再者,便是刻满经文的青石壁了。
而神明站在那座白莲花台之上,她微微低着头,白色的发丝遮着眼,模样就如同那白莲花般,她好像在想着一些什么……
她可望而不可即,他们三人与这神明,似乎本就隔着一堵透明的墙……
“神明,好久不见。”那个“堂主”的语调极为愉悦,曾经的那种古怪的哑,竟好似没有了般,可注意到了这些的洛杰,却又好似被什么影响着,以至于他并不觉得疑惑。
那神明将目光放过来,冰蓝色的眼睛,清透且清冷,她并没有在意到乐森的态度,如同例行公事一样,她开口回答道:“只是五年罢了。”那声音好似离他们很远一般,如同峡谷里的回音。
“五年吗……”乐森讪笑着,语气很明显地带着失望。
而乐正明并没有去注意那个堂主的反应,他也是例行公事一般,他上前了一小步,直截了当地说:“神明,请赐予我们未来。”
言和听罢,寻思了一会儿,说道:“……西北山野,魍魉猖獗。东南之镇,将临天灾。雪山之路有妖,遇或立死,生则堕梦。北方至极有野虎,乃兽王,为灵。”
“……”言和说着,将目光放到洛杰的身上,洛杰僵直着,未言半语,他知道神明不会发觉到什么,因为如今他也只是一个角色罢了。
她沉默了有一会儿,洛杰才抬起眼睛看向她……
她是那样的一副神情……洛杰竟是熟悉的很……他好像在他的徒儿,他的女儿,甚至星尘的脸上都曾看到过……冷然的,寂寞的,带有疑惑的,那样的神情……
这使洛杰的心是颤了颤。
言和将她的目光收了回来,这是峡谷里的回音,与他们隔离着般的声音,她叹息着,吟唱着说:“周而往复,落叶归根,天人梦醒,万物归尘。”
她说着,她的身影却也在变得虚无,好似也要成为尘世的沙般。
“那乐正绫呢?”突兀地问出来的一个问题,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回响着,那神明在消失的前一秒,才回答他说:“她并不存在。”
短暂的寂静后,是狂风爆裂了的声音,乐正明提起乐森的衣领,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知道她还活着!”
“明,为何要生这么大的气。”乐森并没有被眼前的暴君震慑到,或许他疯子一般的头脑并没有在意到这君王眼里的杀意吧,他居然还在调侃着。
“那个怪物在哪?”乐正明的声音压的极低,一双血目死死的盯着他。
“神明不有预言吗……”而乐森反倒贴在乐正明的耳边,嬉笑着说道:“西北野林,魍魉猖獗。”
乐正明甩开手,而乐森退开几步,便开始慢吞吞地整理衣服,他看了看还僵在那里的洛杰,继而又是笑嘻嘻对着乐正明说:“神明的判断很清楚哦,那个乐正绫并不存在,意思不就是说,她若存在,也是个即将泯灭的将死之人吗?只不过这个将死之人啊,据洛圣人说,已是纠缠天人许久,这是很危险的事情吧?”
“她并不为我乐正之人,那野种本身也不该存在。”乐正明迅速地冷静了下来,他看了看洛圣人,转身向主殿外走去,经过堂主身边时,他声音不大,可这声音还是在殿堂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那肮脏野种,竟也敢妄图天人,理受天罚!”
乐森笑嘻嘻着,微微躬下身,轻声说道:“遵旨。”
随后他并没有理会愣在原地的洛杰,而是嬉笑着离开了……
洛杰站在那里,无措且怅惘着……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未知,本以为自己是一个大剧本下的知情人,可到头来……自己早就被编入了这个世界里啊……
自己不过是在感受着生与死的同时,又被别人摆弄着生与死……
所以准确地说,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剧本里的拿着剧本的角色罢了……
他洛杰执拗自负了二三十年……到头来也不过是一个,不肯承认自己杀了人的杀人犯啊……
而殿堂里,房梁上,那几只白色的鸽子,摇头晃脑地躲在这雾气里,泛红的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个在空荡荡的殿堂里颤抖的厉害的人。
徵羽摩柯站在西北的山脚下,气喘吁吁的,他本就是一副羸弱的样子,这两天游荡在这山林里,控制着体内还不怎么熟悉的“元”,让他很是吃不消着。
开什么玩笑,绫姐是……
他眼前数十幅画面交错着,果真,朝圣之日,这领土的主人,便也无心再管他的入侵了……
可这山野林密,他倒是寻得了一户人家,可她们又在哪里呢?
不远处一只白鸽在咕咕的叫着,它向着深林之处飞,徵羽摩柯追了过去,摆在眼前的是一个简单到简陋的木房子。
他走上前,这木屋还是干净的,到处都留有人的气息……
徵羽摩柯看了一眼丢在桌子上的蓝衫,他从衣袖中拿出了纸笔,快速地写好要说的话,将纸放在了显眼的地方,继而便匆匆离开了……
朝圣之日,一日祭祀迎神,一日恭送君王。只有这两日他才可以出来,他才能保证不会携带着什么麻烦。可天依姐并不想他来打扰,绫姐更是追不到,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剩下的事情,便只能靠她们自己吧……
不过徵羽摩柯还是相信天依姐的,她毕竟骨子里还是一个热情的家伙。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洛天依又是瞟了眼徘徊了几圈才飞走了的白鸽,待他们都离开了,她才向着木屋走了过去。
这几天她一直在奔波着,耳边的铃铛声时而细弱时而清脆,她们就好像玩起了捉迷藏般……她越靠近一点儿,她便越跑远一些。
洛天依的心里是乱糟糟的,偏偏还有几只饶人的白鸽随着她东奔西走着……
她回到屋子里小憩了一会儿,待那白鸽飞走,她便也躲藏了起来,直到看清了到访的人,她才算是消了消气,可她没功夫搭理他,她现在连那个混蛋都撵不上,哪还有时间再去关注他……
洛天依拿起桌子上的纸,上面清清楚楚的几行字,着实让她皱紧了眉——
不出七日,必会封山。西北东南不可去,雪山之路暗藏妖。国君大怒,圣徒追杀,师父心乱,绫姐有难!
洛天依放下手中的纸,寻思了有一会儿,轻叹了一口气,她记得昨天是朝圣之日,不一心祈福的话,神明是不会降下好运的啊……
她抬起手,手中雾色的光在一点点的汇聚,继而这光变得通透,如同打散了的水,水纹向着四周蔓延开来,这光以洛天依为原点,向外扩散着,扩散着……
直到顷刻间……这简单到简陋的木屋,以及她们一年半的生活,都化作了……再不会存在的细小的尘埃……
“谢谢……”洛天依轻声地呢喃着,兴许是在向徵羽摩柯道着谢,又或许,在为着这消散了的一切道谢吧……
天钿在她的手中颤动着,洛天依提起剑,向着深林更深的地方走了过去……
阿绫,我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再去靠近你了……
酒宴奢华,觥筹交错,每个人都是同样的脸,每样食物也都是同样的味道,这按部就班的,还真是没什么意思。
乐森带着白色的面具,看着一桌子奢华得好看的酒席,却是一口也没有去动的,他抚了抚自己的面具,话说那原来的堂主啊,为的可是遮住面具底下那些不一样的脸,而他乐森,只是觉得带着面具更有趣一些罢了……
谁让他有着一对金色的眸子呢……
那个君王表面上颓靡着,他将他的怒气藏得极深,完完全全是君王该有的样子,不过结果已经让乐森很满意了,他们达成了共识,不论是多少财力物力,他都会助他找到她。只不过两个人想要的结果是完全不一样呢,那君王脑子里想得都是以绝后患,而他乐森,只是要这神明口中的不存在,来一次“涅槃重生”罢了……
所以要施以天罚。集上千个圣徒唱咏经文,将那个将死之人,以符文的“封抑”,彻彻底底地毁掉她的人躯。
乐森知道她在哪,那个白色的面具下,他正在诡异地笑着,满桌子的佳肴入不了他的眼,只有那个“不存在”,才是他最美味的食物啊。
……
金色的眼睛,如同永不会熄灭的灯火,那个人依然在那里,离她不远也不近,声音不远也不近的,这声音带着一股浓浓的嘲讽的味道,他开了口,一遍又一遍的:“你是……”
闭嘴!
乐正绫在深林里的更深处,她攥着自己的喉咙,指甲似乎是插进了自己的血肉里,鼻腔里竟飘进了那股熟悉的腥味……
所到之处没什么怪物,这两日是怎么了呢?那群怪物怎么这么安稳了呢?
她疾驰于这些草木之中,衣衫早已褴褛,可她却也想不起什么,没什么可以让她停下来的理由,她不能再回去那里了,绝对不能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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