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早春，画家与茉莉（1/2）
『好想和拥有美丽眼瞳的人相遇啊。』
◎
“请救救我！！”
少女的求救得到了回应。
在疑似警官的人——从其他巡警那里柚叶得知他姓藤田——的指挥下，仓皇逃窜的诱拐犯们很快便被他的部下尽数逮捕了。一直紧绷着神经的柚叶也总算松下了一口气，在解释完事情的始末后得到了一点休息的时间。
等向巡警们道完谢，就按原计划前往车站吧——她本来是这么打算的。
“小姑娘，谁说你可以走了？”
就在她问到车站的位置准备离开时，最开始被她撞到的那位藤田警官眼神一横，像拎小鸡一样又把她给拽了回来。
“我不是已经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你们了吗？”莫名被拦下的柚叶十分不解。
“诱拐案和你的身份是两码事，就算是受害人也无法改变你很可疑的事实。”
一边用严厉的语气这么说着，藤田一边拿出了像是笔和记事本的东西。柚叶原本还想说点什么，却在瞄到对方腰间的佩刀后缩了缩脖子，默默地把抗议的词咽了回去。
“名字。”
“……天川柚叶。”
“年龄。”
“十七岁。”
“家庭成员。”
“爸爸、妈妈还有我。”
“住所。”
“……大概是东京。”
“出生的故乡。”
“…………”
“喂，为什么沉默了？”
似乎是把她的沉默当成了抵抗，藤田皱着眉头补充了一句：“事到如今你还想抵抗吗？小姑娘，丑话说在前面，我会视情况判断你是不是在抗拒执法。”
“不，不是的……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如果此刻随便说一个谎言，之后肯定就需要用更多的谎言去弥补，深知这点的柚叶只能拼命地思考着要怎么说明自己的情况，才能够被人接受。
“我的故乡在非常遥远的地方，真的非常非常遥远，远到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它的位置……”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可惜事与愿违，这番模棱两可的说辞让藤田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会穿着如此怪异的洋装在这附近晃荡？你在谋划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做，也没有谋划什么坏事。”
话一出口，对方的气场越发冷冽起来。尽管理解明治时代的人们对西服短裙的偏见，但实际因此被当成可疑分子的时候，柚叶也切实体会到了那种有口难言的憋屈感：
“这身洋装只是学校的制服而已……虽然在如今的东京好像还不常见，但在我的故乡只是很普通的款式罢了。”
话一旦起了头，就停不下来了。
“来到这里也是因为我搭错了列车，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在不认识的地方迷路了。是那个人说要带我去车站，我才会跟过来的，发现她在骗人之后我就立刻逃走了。之后的事情就和您看到的一样……如果是有预谋地在这里游荡，我也不会向您求救了啊……”
连她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喋喋不休。明明被对方充斥着不信任的眼神扎得生疼，害怕的心情也不曾消退，话语却像泄洪似的涌了出来。
“我了解情况了。”
不可思议的是，尽管肉眼可见地堆满了不耐烦的情绪，藤田依旧一丝不苟地将她的解释记了下来。
恰好此时，一名部下也凑到他的身边低声汇报了几句。柚叶看见面前的人板着脸点了点头，随即便听到充满魄力的声音从头顶洒下：“小姑娘，你敢发誓刚刚所说的一切都是实话吗？”
“是的。”
原本就没打算说谎的柚叶这次干脆利落地回答道。藤田又沉默了片刻，最后终于像是想通了似的，略微舒展了紧锁的眉头：
“目前你的回答都和从犯人那里得到的供词一致，也罢，这次就允许你离开。但是如果再被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举动，就给我做好会被拘捕的准备。”
“诶？是说……我可以走了吗？”
柚叶小心翼翼地确认道。似乎还有事要办的藤田这次没有回话，只是向她点了点头。
“那就容我向您告辞了……！”
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大路上之后，身体上的不适和心灵上的疲惫才如潮水般涌现出来。
毕竟即使没有受伤，她也穿着硬质的皮鞋全力奔跑了好一阵子，不仅身后是穷追不舍的人贩子，脱险之后还和可怕的警官进行了随时会冷场的长时间对话。各种意义上都是多灾多难的一段经历。
“果然不行啊……”
从车站走出来之后，柚叶不禁叹了口气。
虽然溜进这个时代的车站非常简单，她也试着向几位列车员询问了通行证的事情，却依旧没有找到载她来到这里的那辆列车的消息。倒不如说，“穿着怪异的少女手持可疑的卡片在车站来回走动”这件事情，差点就让她被再度送回那位藤田警官面前了。
结果，暂时失去目标的柚叶只得按照车站前的指示板，原路返回了她最初醒来的“上野公园”。②
茫然地坐在熟悉的长椅上，柚叶抬头一看，太阳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滑落到了天空的另一端，夕阳的余晖把天边染得通红，一天的时间转眼就已经快要结束了。
将脚磨得生疼的皮鞋被暂时脱下，比她想象中更麻烦的是，脚尖和脚踝附近的白色长袜都已经渗出了一圈暗红。尽管只是蹭破了几处皮，但在把袜子和痂分开时，柚叶还是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嘶……”
真疼啊。
腹部也隐约传来阵阵不适的感觉。说起来，今天走了这么久，还一点东西都没有吃。
然而别说填饱肚子了，她今晚连睡觉的地方都还没有着落。
明明昨天的这个时候，她还普通地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满心期待着母亲的晚饭和友人提到的流星雨。
这么说来，自己突然从房间里消失不见，父亲和母亲、班上的老师和朋友们，一定都非常担心吧？
尤其是性格比较柔弱的母亲，说不定会以为她遭遇了什么不测，正哭着在原本的时代来来回回地寻找自己。
越是想到这些，心情就越是低落。
“……呜…………”
尽管知道哭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委屈和恐惧却不住地涌上她的心头，将眼泪生生挤出了她的眼眶。
“呜……呜呜…………”
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呢？
晶莹的泪珠从脸上滑落，砸碎在膝盖上。
“讨厌……明明……还不是哭的时候……”
当务之急应该是寻找一个可以栖身的地方——理智上的清醒让柚叶咬紧了下唇，试图将没出息的呜咽给吞回去。然而，泪水却并没有因此停止。
“呜呜……停下来、啊……”
不管怎么伸手擦拭，眼泪还是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从眼眶里涌出来。柚叶低下头，将脸埋进双手里，豆大的泪珠还是顺着指缝一颗颗地滚落下来。
好想回家。
可是，连回去的方法都不知道。
十七年来一直理所当然地包围着她的温暖，如今竟是如此遥远。
自己会不会永远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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