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1/2)
一场战争结束,不论是成王还是败寇,终究是苦了百姓。在史书上,这场内乱或许只有一句话的记载。可这一句话背后,是多少人沉甸甸的性命,是多少流不尽的血,是多少无辜的魂灵。史书从来都是帝王将相的主场,百姓就像蝼蚁,被肆意践踏、屠戮,消散在茫茫烟尘中,随着朝代的更迭被遗忘——或许从来就没被在意过。
岳州虽然不是主战场,但也由于有异党叛乱,连累了不少无辜百姓。陆子籍等人回到岳州后,先向太守作汇报,由于朝廷没有另外派宣抚使,只好由岳州统军承担起宣抚的任务。陈瑛因为要养伤,只好由陆子籍和副将轮流先到他们自己的辖区安抚百姓、送去衣服粮食。幸运的是,陈瑛和陆子籍的辖区都离官府很近,来往很方便,陆子籍便索性替了陈瑛那一份。
陈瑛日日在府里晃悠,填那些没完没了的表格,机械地签字盖章,无聊地要命。他看着面前的公文,实在是看不进去,伸了个不那么舒服的懒腰以后打算出去转转。
那些个同样无所事事的士兵们巡街回来以后围坐在堂内聊天,有的在掷骰子玩,有的在赌棋。他们没看见上司从身后走过,仍在快活地玩着。陈瑛不怎么管府兵的事,他只不过名义上是他们的上司罢了,他手下有的是管府兵的人。府兵不用去打仗,但是要做巡街、防火防盗等工作,保卫城里的治安稳定,虽然是繁琐了些,但不用承受兵马奔波之苦,老婆孩子热炕头,好歹还有个稳定日子。
真让人羡慕。陈瑛摇摇头,叹了口气,从他们身后经过,靠着门望着外头的蓝天走神。
“哎,你听说了么,岳州的那个赵家——”
“你也听说了啊?哎哟哟这家人,一夜之间全家都没了!”
陈瑛没太留心地听着,突然听到这一句,猛地心里一震。全家?
“是啊,也不知道因为什么,突然就起了大火,弟兄们折腾一晚上才扑灭的。”
“多半是乱民闯了进去,现在这刚打完仗的,流民又多,且不说安州,光是岳州就多了好多流民,说不定是看着这赵家有钱有粮,上赶着抢呢!”
流民?流民作案......纵火......灭门......陈瑛突然有点喘不过气来。他清了清嗓子,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加入对话。趁众人还在想接什么话的时候,他似不经意地说了一句:“这赵家很有钱么?”
众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站在身后,被他这一声吓得直跳起来,想挡住棋局赌局,一不留神撒了棋子,弄得满地狼籍。
“怕什么,我又不会告你们的状。”陈瑛没想到他们反应这么大,赶紧换上无辜的微笑。“我到这里也没多长时间,还请问各位弟兄,这赵家是个什么来头?”陈瑛拉过一个矮凳坐下,众人也纷纷落座。
“统军有所不知,这赵家是岳州有名的望族,赵家的老太太是前朝太后认的宗族干女儿,凭着这一层皇亲国戚的关系,在岳州很有声望。赵家从不做欺压百姓的事,一家出了好几个举人,是个读书人家,家里也挺有钱的,谁知道就遇见这么个事儿了呢......”
“这老太太和这两个王爷有什么关系吗?说不定百姓是寻仇去了。”陈瑛耸耸肩。“再要不,就是得罪了什么人,夜里寻仇去了。”
“这小的可就不知道了,皇家的事情,咱不好乱说。”小兵尴尬地咧嘴一笑,摊开手道。
“真可惜,怎么就遇见这个事了。”陈瑛惋惜地叹道。他站起身整了整衣服,说道:“别让你们上司看见,我走了。”
众人见他远去,才松了一口气,就像无事发生一样继续玩笑着。
陈瑛在办公的房间里踱来踱去,踱出一身汗。难道真的这么巧?可这赵家不是读书人么,难道也干这样的事?不,不能现在妄下定论。他对这个赵家完全不了解,说不定真的是流民入侵,毕竟内乱刚刚结束——
可他就是抑制不住地往那件事上想,那些被他暂时放下的记忆争先恐后地跳出来,在他脑子里跳着叫着。他坐在椅子上抱着头,努力地让自己清醒过来——他完全无法思考,这样强烈的预感,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
赵家一定有蹊跷。他决定亲自去看一下。
陆子籍少见地很晚回来,他进房的时候陈瑛等得都快睡着了。两人的房间只有一道小门隔开,平常是不关的,所以陆子籍一推开他房间那吱呀乱叫的门,陈瑛就立刻清醒了过来。他披衣下床,轻手轻脚地走到小门处,向那边探头:“令书?”
“怎么了?”陆子籍没有被吓到,好像早就知道他会过来一样。
“我明天去辖区转转,你把腰牌给我吧。”
“你伤好了?没好就待在这别乱跑。”
“没事儿。”陈瑛跨过门槛走了过去,“我已经休息好久了,再这样休息下去,太守要骂的。”
陆子籍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但他实在不放心。虽然现在已经入秋了,天气没有那么热,但一个伤员在外头瞎跑终究是不太好。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把腰牌给陈瑛。
“在桌上,你拿吧。”
“谢谢。”
“谢什么......”
“哎对了,”陈瑛想起什么来,走近他,“你这几天出去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
陆子籍一愣,他从来没有听过陈瑛问出这样的话。“有趣的事?没有。”
“好吧......我——”陈瑛转身要走。
“有倒是有一件奇怪的事......”陆子籍思索了一会儿,挠了挠下巴。“你那个辖区里,有一户大户人家前天夜里被杀了全家,一直都没有人出来料理。我和几个弟兄转了好几圈,不知道怎么联系他们家人。”
“姓赵的?”
“不是啊,姓刘,很有钱的一家人,听邻居说是岳州有名的富户。”陆子籍有些好奇,“姓赵的是怎么回事?我好像听我爹说过这家人,不知道有哪个老太太是公主还是怎么回事的。”
“我也是听说的,昨晚被杀了全家。”
“你别告诉我你就是为了这个才想要去看的——我不同意,腰牌还我。”
“你别管我。”陈瑛头也不回地走了。陆子籍知道这货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他想去哪,拦是拦不住的。他无奈地听了一会儿隔壁收拾衣服的声音,翻身上床睡觉。
天刚亮的时候陈瑛就出了门,他没穿坐堂的官袍,只套了一件素色圆领袍,腰上挂着“宣抚”的牙牌,骑上马就走。他对自己辖区内的刘家只有很片面的了解,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做什么生意。一连两天,两个大户被灭门——到底是哪里来的流民,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威力?这些大户人家少说也得有十几二十个府卫,区区流民怎么能肆意烧杀抢掠?这太奇怪了。
刘家比赵家近一些,他决定先去那边打听打听。
挨家挨户地问下来,那些还没来得及逃难的住户们都说不出来这家人到底做的什么生意,更别提他们有没有仇家这件事了。陈瑛想了一晚上,觉得印象中似乎没有跟这两家人打过交道,也没有签过来自岳州的合约,应该不会和自己遇上同一个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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