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袭（1/2）

月黑风高。

营地的灯火一闪一闪，越来越远。

人衔枚，马勒嚼，反穿的油帔被风吹起，扬成一片。

三千精兵千里夜袭，成败或许就在此一举。

沈策跟着陈瑛，趁着传播主帅急病消息的当口，带着早已挑选好的三千精兵，长途奔袭连夜攻打昌州。对方在等待正面迎击，他们多等待的每一刻钟，都是南屿的机会。战场上阴差阳错多了去了，保不齐吹一阵西风都能打败仗——每一分每一秒都特别关键。

夜里行军不能用马灯，还不能发出声音，需要人极度专注，一不留神可能会翻到沟里。从今晚开始，需要一整天才能到达昌州，这还是按照全军几乎不休息的速度来计算。大约到第三天黄昏的时候，他们就可以抵达离城门还有十里的山林处，等到夜幕降临便开始攻城。

一路上，没有人掉队，有必要的事情才会轻声汇报，队伍也十分整齐。陈瑛不禁敬佩起沈策带兵的手段来，果然人不可貌相，见他平常寡言少语，想来训练的时候是绝不手软的。沈策年纪约摸三十，长得很端正，皮肤有点黑。某次不经意的问话中，他告诉陈瑛自己还没有成家，但是有一个未婚妻在等他。他说起未婚妻的害羞样子，和他威风凛凛的军人外表形成了很大反差。沈策是个识大体的人，从来没有仗着自己是老兵就给上司使绊子，还帮着他尽快熟悉军队，遇到刺头也是他第一个出手去管。倘若没有沈策，这支军队会变成什么样子，陈瑛不敢想——一个从来不管事的统军，拉帮结派的副将们，这些人上了战场就是去送死。

陈瑛觉得自己特别幸运，能得到这么一个宝贝将军。要是那姓陆的敢跟他抢，他非跟他翻脸不可。

“将军，城楼上有灯火，应该是巡夜的。”沈策低声对陈瑛说道。

陈瑛摸出怀表，借着月光看了一眼。“不急，再等等。”

“那要不要派人出去？”

“你估计有多少？之前收到的风声是昌州有一万人，城南这边不出意外——和我们的人数相当。”

“末将研究过，昌州城南荒田较多，百姓很少在这边生活，要驻扎下来就得往较繁华的安康镇、安泰镇靠，城门附近的敌人不会很多，保守估计不到一千。”

“不错，那就再等些时候。”陈瑛又看了一眼表，“叫那几个人出来吧。”

沈策在树林里一挥手，翕翕簌簌地钻出了几个人，全是小厮打扮，唯有一个穿得像个商人。他们得了信号，便挑着担子往城门走去。

果不其然，城楼上稀疏的灯火突然集中起来——他们被人发现了。城楼上喊话的士兵说着北凉话，大概是问他们来干什么。那几个人连说带比划，表示自己是过路的，错过了进城时间，问守卫能不能网开一面放行。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还展示了一**后小厮们抬着的一坛坛酒。

过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连喊话的都不见了。正当陈瑛思考要不要硬闯的时候，城楼上垂下了一根绳子，上面拴着一个筐——原来是要验验他们的“诚心”。那商人见了，立马把酒坛子放进筐里，让他们吊上去。

与此同时，几只铁爪悄悄地攀上了城墙。

趁着守卫不在，陈瑛和沈策带着一批人身先士卒，从外面翻进城楼。当他们踢开门窗的时候，那些守卫还在喝着下了药的酒。有人偷偷溜出去想发信号，被沈策发觉，一把拉过，利落地抹了脖子。

第二批人也顺着绳子爬了上来，翻进去清点现场。陈瑛带人到女墙的位置清点，有一杀一；沈策则带人下楼开门，顺便解决了附近的守卫。等到最后一批人进城的时候，这个沉睡在黑暗中的昌州城守卫已经无声无息地换上了另一批人。

陈瑛拎着一口淌血的刀走上城楼，和沈策交换了个眼神。二人会心一笑，轻轻地碰了碰拳头。

等到天亮的时候，他们就能等到长海军剩下的两万人——到那时，他们看见大开的城门，还不知道怎么惊喜呢。

众人连续奔波两天，身体虽然疲倦，精神却很兴奋。他们互相用眼神提醒，不要这么着急为这场奇袭欢呼。他们现在是北凉军的守卫，等到援军到来，他们才是替天行道的南屿军。

沈策坐在地上，靠着城墙放空。陈瑛站在一旁看着泛起鱼肚白的天空，摸出怀表看了一眼。

“将军不休息一会儿么？”沈策拉拉他的油帔。

“我还不累，还能再打几仗。”

“年轻就是好。”沈策轻笑道，抬起头望着还挂在天际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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